【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书名:烂赌鬼的巧媳妇 作者:冷香幽晨 ☆、2何家   五荷村一片绿绿的坡地上坐着一个女人,上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桃红色鸳鸯绣扣的夹袄,下身一条酱黄色的粗布长裤,额上一块青肿凝着些许的血疤,脸瘦得只有巴掌大,蜡黄蜡黄的,没有一丝血色,偏偏一双眼睛别有神采,眼珠就像两颗黑珍珠一般灵动的转来转去。   赵青禾一手托着下巴,望着远处错落有致的排排屋舍,袅袅炊烟升起来,隐隐听见牛羊的叫声、犬吠声还有人的呼唤声……再远处是一片浓绿遮掩的树林,旁边还有几亩果园,几亩菜地,挂在天边的咸蛋黄渐渐落下来,映得晚霞如此绚丽,美得让她一时看入了神。   赵青禾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她多么贪恋活着的感觉啊,活着,眼睛能看见最美的风景,即便是最平常的景象都让她激动得难以平复;活着,耳朵能听见最动听的乐曲,即便是鸡毛蒜皮,家常琐碎的唠叨也能让她很愉悦;活着,可以用嘴品尝,活着,可以用手触摸;活着,可以哭,可以笑……活着,真好!   她感激上天能让她拥有再一次的生命。   前世的她在二十五岁的花样年华时就不幸地患上了脑癌,仿佛晴天霹雳,家人伤心、绝望,整日以泪洗面,而她更加的痛苦、不甘!然而不管怎样不愿意相信,也只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死亡最终来临,她只记得她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泪流满面的闭上眼以为自己会永远离开的时候,再睁开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灵魂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这个同样叫做赵青禾的女子的身体里,她穿越了!   她发誓她会好好的珍惜这赐予她的第二次生命。   尽管这个“赵青禾”已经嫁作他人妇;尽管她的相公是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风流好色的烂赌鬼,还因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而被人打瘸了一条腿,如今只呆在家中无所事事;尽管她所嫁的这个人家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一天三顿都揭不开锅;尽管她还有一个言语刻薄的凶婆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活着,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活出精彩。   赵青禾这样自我安慰。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又要被婆婆骂了,赵青禾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抱起旁边放着的一个菜筐,往家走去。   “让你去挑个野菜,你就去了这么半天!你都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存心想让我们饿肚子啊?”果然赵青禾还是没有逃过何孙氏的训斥。   “我顺路在林子里又找到了几个笋子,留着明儿个炒了吃吧。”赵青禾把菜筐递给何孙氏。   何孙氏接过筐来伸手拨了拨,里面有半筐新鲜的野菜和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笋子,她抿了抿嘴,头也不抬只朝着赵青禾没好气道:“杵在这里做什么?烧饭去啊!不过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难道还要我来伺候你么!”只声音没刚才那么尖锐了。   赵青禾往灶房走了两步又回过身,说道:“我知道您老总是嫌弃我过门后没生出个娃来!可是不是我说,即便您再去找个会生的媳妇,生这么四五个大胖小子出来,就我们家这个样子能养得活么?!”   “哎呀!”何孙氏听了赵青禾的话,眉头一挑,两眼直瞪,手叉着腰扯着嗓子骂道:“照你这个话的意思,我们何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活该养着你这么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啦?!你说!”   “吵吵什么呀!饭做好了么?”何成身上披着一件棕色的春衫,拄着拐子一拐一拐地走了进来。   “还不快去烧饭去!”何孙氏狠狠地剐了赵青禾一眼。   赵青禾一叹,“马上就好了!”   何家的全部家产除了几亩地之外只剩下外面墙角的鸡窝里的四只老母鸡,却不怎么下蛋,四只老母鸡一天只得一两只鸡蛋。   野菜洗净烧汤,再打一只蛋进去,做成野菜蛋花汤盛到三只大碗里,每人也只分到一点蛋沫子,再加上两个蒸好的地瓜就算是今天的晚饭了。   “这桌子是请了村里的周木匠新打的,欠着人家二十个钱呢!你早点去把这钱给还清了!”何孙氏对赵青禾说道。   赵青禾一愣。   原本这个世界的“赵青禾”寻死,狠狠地一头撞在桌角上,撞了个满头鲜血,昏迷不醒,所以她这个赵青禾才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个身体里。见赵青禾醒过来,大家都道“赵青禾”没有死,却不知道身体里已经换了个灵魂。   不过,既然明明应该已经病死的她能够来到这里,重获一次生命,那么那个“赵青禾”还活着也说不定。   只可惜的是,“赵青禾”这一头撞下去,倒把何家那个不知道已经多少年的,黑污污的本就“吱吱呀呀”叫唤的饭桌子给撞散了架,以至于她醒来一睁开眼迎接的就是婆婆何孙氏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作孽啊!这是来讨债来了!人没撞死倒拆了我们家桌子……”云云。   何孙氏见赵青禾这模样,马上朝她眼睛一斜,尖声道:“怎么着?难道你不想还?”   “不是,只是……我哪来的钱还给人家?”赵青禾支吾着一脸难色。   “管你去偷去抢,桌子是你撞坏的自然该你出钱,可别想着让我们何家给你拿出一文钱!”何孙氏哼道。   赵青禾被噎住了话,倒不知她现在该是哭还是笑了。   吃完饭,何成抹了抹嘴,把碗往前面一推,另一条没事的腿搭在长条凳上撑着肘子,手里捏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小木签儿剔着牙。“见天的吃这些野菜地瓜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他一边剔着牙,一边埋怨道。   赵青禾眼观鼻,鼻观心,喝汤,啃地瓜。   “知足吧,还有的这些给你吃,没饿死你算不错了!”何孙氏幽幽说道。   “娘,你看我的腿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着也得弄些好吃的给我补补呀!”何成说着眼睛一亮,吞了吞口水,“咱家不是还有老母鸡吗?不如抓一只来宰了……”   “你想都别想!”何孙氏抓起桌上的筷子就朝何修成拍过去,“你这个兔崽子!败家子儿!瞧瞧家里被你赌得还剩个什么了?!你连个鸡都不放过呀你!当初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娘!哎呀……”何成一边叫唤着躲闪一边说道:“家里不是有四只老母鸡么!就算杀了一只,还剩仨呢!……”   “不行!”何孙氏桌子一拍,“家里就剩这四只鸡了!可是我一把谷子一把谷子看着养大的,说什么也不准动!”   何成看他娘一脸坚决的样子,没办法,只好撇了撇嘴,说道:“好好,不吃就不吃!你瞧的急什么!我看着那鸡瘦的也没什么可吃的,还不够我塞牙缝呢!”说着,拐杖一拿,回里屋了。   赵青禾待何孙氏吃好后,将桌上碗筷一一收拾了,打了水,卷起袖子,正准备洗碗,却听何孙氏不耐烦的说道:“得了!得了!还当自己跟新媳妇儿似的呢?!慢手慢脚的!还站在这边做什么?赶快伺候你相公去罢!”说着把赵青禾推到一边。   赵青禾也不吭气儿,只擦了擦手,从大锅里舀了满满一木桶的热水,双手吃力的提着,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何孙氏一边洗着碗一边斜眼瞄着赵青禾,嘴里嘟囔着:“小屁股小身板儿的,生仔儿不行,干活儿也没本事,真是倒霉!当初怎的就答应她进门儿了?……”   何成正半靠在床头,眯着眼,打着拍,哼着曲儿,听见响动,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继续哼他的曲儿。   赵青禾帮着洗脸、擦背,又蹲下身去,替何成洗脚。   “平日里总是满腹牢骚的,今儿个怎的一句话也不说了,感情这一撞倒是撞服帖了!还是你心里憋着气儿呢,不想没死成,还得继续伺候着我,是不是?”何成舒舒服服的半眯着眼说道:“哼,别以为你发了回狠,我就不敢休你了,你若是还敢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整日管我的事儿,我照样休你!”   赵青禾还是默不作声,认真地帮何成擦着脚,何成却有些奇怪的睁开了眼,若是往日,赵青禾听到最后他说的这些话要不然就是满脸悲愤地指着何成骂他没良心,要不然就是泪如雨下的抱怨自己命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一声不吭,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的。   他低头看向她,一根桃木钗子将长发挽了个小髻,两鬓的几缕青丝松松的垂下来,她的头低着,露出一截颈子,细润白腻,看在何成的眼中就似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玉,他不禁心中一荡,伸手轻轻扶了上去。   微凉的触感让赵青禾一惊,诧异的抬头瞪着何成。   “哎,别弄了,外面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些上床歇下吧!”何成说着一把把赵青禾拉上床来,一手摩挲着她的腰间一手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赵青禾一见情形不对,惊慌的按住何成的手,急急说道:“现在时候还早呢!我还不困,你若是困了,自己先睡吧!”   何成搂着赵青禾不撒手,反嬉皮赖脸的把嘴凑了过去,轻轻地说道:“不困也可以先做些别的呀……青禾,我想你了!”   赵青禾的心砰砰跳着,她虽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心怀感激地接受了现在的生活,可夫妻之事对她而言也实在来得太快了些,让她没有办法接受,脑中急急地搜索着逃离的借口。“你、你的腿伤着呢,还是安心歇着吧!”   何成脸上渐渐失了笑,冷声哼道:“还道是你转了性子呢,原来还是一样的没趣儿!对了,我身上没有银子钱用了,你拿些来!”   赵青禾皱着眉问道:“你要钱做什么?又想拿去赌么?!别说我身上没有,便是有也不能给你!”   何成不耐烦的床板一拍,冲赵青禾嚷道:“我是你相公,要做什么哪轮到你来管?!你只管把银子拿出来便是!”   赵青禾却看也不看他,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有,一文钱也没有,便是有也早让你赌得精光了!你看看现在家里还剩什么了?!你若还要赌,便拿你的另一条腿去罢!”   何成眉头一竖,怒道:“反了天了!你个臭娘儿们,明儿个我就把你给休了!”说着那一只没断的脚用力一踢,把水盆踢出去老远,水大半都溅了出来,溅湿了赵青禾的鞋和裤脚。“去去去,一边儿去,别打我的眼!”   赵青禾忍住了心中想骂人的冲动,端了水盆,走出去将水倒了,趁着倒水的空当,赵青禾折了个身,去了东头何孙氏的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坑,冷香保证一定会勤快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3借钱   床头的几上点着一支小小的蜡烛,何孙氏穿着一件老黄色的旧袄子拥在床边,正眯着老眼就着微弱的烛火缝补衣裳,见赵青禾走了进来,淡淡道:“有事儿?”   赵青禾点点头,搬了床边上的凳子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娘,明儿个我想回娘家一趟。”   何孙氏听了这话两眼立马狠狠地瞪向赵青禾,把手里的衣裳往床上一扔,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她冷声道:“怎的,终于把实话说出口了?哼!我以往果真没有看错眼,就知你不是什么好货!我们何家自是比不得你们赵家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所以放着自己断着腿躺在家里的相公不管这就要往娘家去了!也好,谁也不稀罕你,以后便不要再踏进我们何家一步!”   赵青禾静静地等着何孙氏骂完,才说道:“娘,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打算能不能向家里借些个银子钱好到镇上给相公寻个大夫来。我想着相公的腿这样拖着一天两天的也不是个事儿,这伤筋动骨的说不准,若不及早的看大夫,以后恐更难医好,再来要是落下根子,走起路来也不利索,还是早日请大夫来看看为好。”   何孙氏听是为了何成的腿,也担忧的蹙起了眉,半晌,哼道:“说得好听!你回娘家借银子?岂不是要让你们赵家把我们家看扁到脚丫板子底下去!”   赵青禾轻轻一叹,说道:“娘说的哪里话,我是何家的媳妇,既结了姻亲,两家又哪有生疏的理儿?!再者说,我们家现在的境况也只是一时的,等相公的腿治好了,让他正正经经地寻个活计,我们娘儿俩不还指望着他么!到时候,日子好了,娘心里若还放不下,再还了去也是一样的,总比向外人伸手的好,您说呢?”   何孙氏想了想,也觉得赵青禾说的在理儿,只好点点头,然后继续拿了针自顾自的缝起她的衣裳来。   赵青禾走到门口,又回头来,看了眼不停跳动的烛火,说道:“娘,别做了!这会子太暗,光又闪得厉害,别熬坏了眼睛。放在那里,等明儿个我回来了给您缝。”   赵青禾关上何孙氏的房门的时候听见她糊糊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她是不是犯贱,前会儿功夫还气得巴不得他两条腿都断了才好,这会子偏又想方设法的要给他治腿!唉!有什么法子,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那人都已经成了她的相公,她一辈子的幸福也只能和这个烂赌的瘸子拴在一起,跑不掉了!赵青禾心里想道。   第二天一大早,赵青禾起床,洗完衣裳,做好了早饭,喂了鸡之后,从衣箱里找了件看上去不那么破旧的素面斜襟夹袄,外面罩了个蓝布小短褂儿,套上双圆头绣花儿的棕鞋,一切收拾妥当,便出门了。   说是回娘家,其实赵青禾也不知那原本的“赵青禾”的家到底在哪个地方,只是在她穿越过来的这几天里,从别人口里模模糊糊的了解到“赵青禾”的娘家应该是和何家一个村儿的,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何家在村西头,那赵家就应该在村东头了。赵青禾心里这样想着,只管往东边走去,到时候再问问人就是了。   赵青禾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四周,她的左手边是几十亩的果园,再往东是一条大河,右手边是一排排黑瓦黄泥的农舍间或青砖小瓦的平房,大多数人家的门前都围着篱笆,种了几畦菜地,有的旁边农舍旁边搭了鸡棚或是牛棚、羊棚,有的圈了猪圈养着几头猪。看得出还有一两户村里面稍稍富裕些的,就不再是一排单一的农房,而是砌了院墙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只在院墙上开了一扇或前后各一扇小门,就如同四合院一般。   赵青禾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些她并不陌生,就连脚下走的这条路也极是熟悉的,这也许是原来的“赵青禾”身体里还残存的记忆吧。   东边天空的云朵似被染上了好看的橙黄色,朝阳渐渐地破云而出,阳光缕缕的倾泻而下,果园东边的河面上泛着点点金光。   有一户人家檐下挂了几串玉米棒子和蒜头,几个孩子在场地上追赶着玩,门口栓了只黄狗,冲着赵青禾汪汪直叫,吓得她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其中一个小男孩儿似是看见了,冲着那黄狗骂道:“小黄,再乱叫就炖了你吃狗肉,信不信?”   那黄狗似是听懂了,呜呜了两声,就耸拉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赵青禾冲那男孩感激的笑了笑,那小男孩也冲她笑了笑,赵青禾突然想起她要找人问一问赵家住在哪里,这个小男孩无疑是个好人选,于是就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村东头的赵铁树家住在哪里?”   “赵青禾”的爹的名字也是她委婉地从别人口中探听得知。   那男孩儿想了想,指了指东边,说道:“过了那条河,往右拐,第三户人家就是。”   赵青禾默默地记下来,而后笑道:“谢谢你啊。”   那小男孩儿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接着和他的伙伴玩起来。   “过河,往右走,第三户……”赵青禾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她已经不是那家的女儿赵青禾了,万一有什么举动除了破绽岂不是要惹人怀疑?况且她也不知这“赵青禾”的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样冒冒失失的找上门去好吗?   “青禾?……”突然背后有人喊道,让赵青禾的身体微微一僵。   那后面的人跑上前来,映入赵青禾眼帘的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妇人,方正的脸,细长的眼,长得算是端正。那妇人看清了她的面容,脸上透出欣喜来,“青禾!真的是你啊!”   赵青禾哪里认识眼前的人,只好干笑着,也不出声。   那妇人见她这般,诧异的推了推她,嬉笑道:“怎么了?不过嫁了人几年,怎的就好像不认识我一般?……青禾,你额上怎么了?”她瞧见了赵青禾额头上还未消去的青肿。   赵青禾淡淡一笑,“没什么,不小心磕到的。”   那妇人好像想到了什么说着,瞅着赵青禾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你嫁过去日子过的不太好?”   “你听说什么了?”   “嗨,还能是什么?!还不就是你那个赌鬼相公嘛!村儿里早就传遍了!你出嫁之前也没听闻他这样不成器的,你那婆婆竟也管不住他,好赌也就算了,偏生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活活被人打断一条腿,这让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想以前你做姑娘的时候,长得好又贤惠,来求亲的也没少过,怎的让你碰上那一家子?老天爷可真不长眼!”那妇人越说越气愤,朝地上跺了跺脚。   赵青禾这个当事人却没她这样激动,她早就接受这样的现实,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去做些什么。   那妇人发泄了情绪后,略显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赵青禾说道:“嘿嘿,青禾,你知道的,我就是话多,嘴上没把门儿的,我家那汉子也常说我,可就改不了,要是说错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什么,你也是好心。”赵青禾回道:“他如今躺在家里至少安生,不好再去赌了……再说家里也没什么让他拿去赌了!”   那妇人眼圈一红,拉着赵青禾的手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   直至赵青禾和那妇人分开,她还是不知道那妇人到底叫什么,只是从话里听出应当是与“赵青禾”如闺蜜一般的关系。   到了赵家门外,大门紧闭着,赵青禾深吸一口气,上前拉着门上铁环敲了敲。   “谁啊?”门吱呀地一声被打开,里面出现一个上身穿着石榴红绣芦花对襟袄儿,下身包青布长裤的健壮女人,看得出来是经常在田里劳作的,高个子,黑黝黝的肤色,大嘴巴,嘴角边一圈淡淡黑色绒毛,黑眼珠在赵青禾的脸上一转,闪过一丝讶然,随即两条粗眉一拧,微微沉下脸,道:“你回来想要干什么?”   赵青禾睁大了眼,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赵青禾”和家里的关系不好?   “哼!不用说,又是来伸手要钱来了吧!一有事就往娘家跑,我们还要不要过日子了!你当自己还是养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大闺女么!我们又不欠你的!”那女人没好气的说道,眼中含着浓浓的鄙视和厌烦。   原来……赵青禾不禁脸上一热,心中叫苦,原来“赵青禾”早就向娘家伸过手,而且还不止一次!现在怎么办?来都来了,难道就这样回去?可是就算她愿意厚着脸皮再向娘家伸一次手,看眼前这女人的态度说不定会被扫地出门!却也不知这个女人是赵家的什么人?   就在赵青禾进退两难的时候,大门里面又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声,听上去年纪大一些:“大凤,是谁啊?”   大凤脸上神色顿时复杂起来,顿了顿,最后还是有些不甘愿的回道:“娘,是青禾回来了!”说话的同时,她身子一偏,好让青禾进去。   “青禾?”在青禾跨进门里的同时,一个老妇人快步走过来搂住她,“哎哟~我苦命的闺女!”   赵青禾注意到这个老妇人与那个叫大凤的女人对待她的态度有些不同,而这个老妇人应该就是“赵青禾”的娘。   “娘!”赵青禾拉着老妇人的手叫道。   “好孩子!”赵吴氏拭了拭眼角,看着身子瘦弱,下巴尖尖,脸上一点血色全无的女人,心中心疼不已,眼光一转,又看到了赵青禾额上的青肿,才下去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有什么想不开的,竟要做那种傻事!我本早就想去瞧你,可偏你爹那个挨千刀的倔肠子不许我去!……我的闺女要是有什么事,我定要和他拼命的!”说着竟呜呜的低泣起来。   虽然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但是“赵青禾”自尽的事自然很快传到赵家的耳里,女儿生死不知,做爹的别说亲自去讨个说法,就连别人去探望也不允许,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倒当真狠得下心来!   “娘,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赵青禾安慰道。   “是啊,娘,小心哭坏了身子。”大凤也在一边劝道。   赵吴氏点点头,止住了泪,伸手抚了抚赵青禾的发鬓,“阿弥陀佛!是天上观世音菩萨在保佑,才能渡过这个大难,可别再这样犯傻了,后头会有好日子你过的!”   “娘,这次女儿得教训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只不过……”赵青禾咬了咬唇,“家里有些困难,都快揭不开锅了!若是得了银子缓过这几日便好了……”   赵吴氏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来。   站在一边的大凤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眼中更显嘲讽,而后又仔细的瞧着赵吴氏的反应,生怕她答应下来。   赵青禾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之前也结了好几回了,但这是最后一次了,等日子好转了,我就马上还回来!”   “唉!你是我肚子出来的,我还不知道吗?如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你也不会几次伸手了!”赵吴氏说着,就拉上了赵青禾的手往正屋走去,“走!去见你爹去!”   大凤跟在后面恨恨地跺脚。   “什么?!又来要钱?没有!”赵铁树手里拿了支长杆烟斗,正襟危坐在扶手椅上瞪着眼吼道。   “爹,等家里熬过这些日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来的!”赵青禾紧握着拳,轻声说道。   “你这个老头子,不就是一点银子嘛,难道你忍心看着女儿活活饿死?”赵吴氏满面哀色的劝着赵铁树。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要说女儿,大凤才是我半个女儿,整日在我们赵家忙里忙外,家里的事物,田里的活计,哪样不是干的漂漂亮亮?!谁人见了不夸,都说我们赵家娶了个好媳妇!而她呢?”赵铁树狠狠地指着站在一边的赵青禾,“她都为我们家做了些什么?就只知道向娘家要钱!这是想把我们家的家底儿都一、点、一、点掏空了搬到夫家去呢!”赵铁树一边说着一边用烟斗敲着桌子敲得哐哐响。   “还有你那个相公,也是个没出息的孬货,扶不起的阿斗!给了她银子,没准一转眼就被那个赌鬼输到赌坊里!”   既然这样那当初又为什么又要让她嫁过去呢?为什么不给“赵青禾”找一个好一点儿的人家呢?赵青禾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只不过看样子银子是借不到了!   “娘,你不用送我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身体,我走了。”赵青禾最终空着手跨出了赵家的大门。   赵吴氏怕她再干傻事,一脸不放心的拉着赵青禾叮嘱这个叮嘱那个,“闺女,过来!”赵吴氏最后拉着赵青禾走到墙角边,偷偷塞给她一包用绣花的细棉布包着的东西,“这是娘平日里偷偷攒下来的银子。”   “娘?”赵青禾一愣。   “唉,你也别怪你爹!拿去吧……以后可再也没有了!”赵吴氏说着就转身进了屋里关上了大门。   赵青禾捏着手里的银子,望着远处在田地里耕作的人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4还钱   赵青禾回到家中时,何孙氏正拿了锄头准备下田,她瞥了眼赵青禾,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怎么样了?”   赵青禾蹙着眉头,不吭声。   何孙氏见此冷笑了一声,骂道:“便知道你们家没那个好心,还说什么亲家,只管自己酒足饭饱,哪还顾得上别人死活?!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倒让我们家结结实实的被人打了个脸!我当初也是猪油蒙了心才让你去……”   “我、我借到了。”赵青禾轻声说道。   何孙氏瞪她一眼,“既如此,你做什么还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   赵青禾道:“伤筋动骨的是大事,一样是治,我不想找村里蹩脚的郎中,想去城里请个正经的大夫来……可听说那城里的大夫光是出诊的花费就得一两银子,另外还要加上抓药的钱,只怕还是不够……”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何孙氏听了沉吟片刻,说了句“你跟我过来。”就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何孙氏从床底下摸出个陶罐来,仔细的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有些不舍的递给赵青禾,“这里面一共有五百个钱,是我辛苦攒下的棺材本儿,你拿去吧。”   赵青禾一愣,“娘?”   何孙氏一叹,说道:“这钱我原本没打算拿出来的,不是我舍不得,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这我也知道,只是我也知道成儿那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儿,这钱一拿出来只怕就没得剩了!说起来这孩子的本性原不是这样好赌的,只是他爹走了以后也不知怎的就染上了这赌瘾……唉!如今我看你也算是为你相公打算,这才拿了出来。”   “娘,谢谢你。”赵青禾笑道。   何孙氏想了想又板着脸警告道:“你可不要弄错了,这钱可不是给你的,是给我成儿请大夫用的!你可别打错了算盘,想着自己拿了花掉!这五百个钱花在什么地方,花了多少,回来可要一一说与我听!”   “知道了,娘。”赵青禾苦笑着应了,想了想,又说道:“我想先拿二十个钱把欠着周木匠家的还了。”   “那二两银子是你从娘家借的,只要你能保证将成儿的腿看好了,从里面拿二十个钱出来还了你欠的债,也、也没什么!”何孙氏咬咬牙,表现得很大方的样子。   周木匠年纪也不大,三十多岁,因着有一手做木工活的好手艺,算是村里其中过得挺滋润的一户。   五间坐北向南的正房,东西各两间青砖小瓦的平房,檐下挂着几十圈码的整整齐齐的玉米棒子,窗台上的竹篾箩筐里有两双平头草履鞋,一双已经编好了,另一双只编了一半。   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东南的角落里种了两棵桃树,枝上冒出了嫩嫩的芽儿。一个身穿靛青色对襟角领窄袖衣的妇人从屋后转了出来,臂弯里还挎着一个菜篮子,篮子里是满满的菘菜、青椒和葱韭等蔬菜,手上沾了些泥土,想来是刚从屋后的菜地里摘了菜回来。   “咦,这不是孙大娘家的媳妇青禾吗?快进来坐!”周木匠的老伴儿周秦氏瞥见了站在门口的赵青禾,微微一愣而后连忙招呼道。   “婶儿,周大叔在家不?”赵青禾微笑着问道。   “哎哟,真不凑巧啊!他去别人家做活计还没回呢,你找他有事儿?”周秦氏将她拉到院子里来坐下。   “之前央了周大叔给我们家做了张桌子,我今儿个是来送工钱的。既然周大叔不在,那么给了婶子您也是一样的。”赵青禾说着从怀里掏出事先就准备好的二十个铜钱塞到周秦氏的手里。   周秦氏也是知道原委的,于是说道:“你这丫头,何必特意跑这一趟?拖个几天有什么要紧的,邻里乡间的也不急着这三五个钱花!”   “总是要还的,再拖怕就要忘了!”   “忘了便忘了,你周大叔还能为这追上你家讨债不成?!”   “大叔、婶子不计较是你们大方,若我家连周大叔这二十个辛苦钱都赖着,还不被村里人骂臭了头去!”   周秦氏听了赵青禾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丫头,还真真说不过你!”   她说着擦了擦手转身走进灶房里,不一会儿手里捧了三个又白又软冒着热气儿的艾窝窝放到赵青禾手里,“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刚蒸好的,你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呢?”赵青禾说道。   “有啥好客气的?!我跟你说,我们家艾窝窝里的馅儿可做得与别家的不一样,除了芝麻、核桃碎仁外还加了糖桂花,好吃的紧,我家那丫头可喜欢吃呢!”周秦氏笑道,而后转头朝着里间喊道:“桃枝,窝窝蒸好了,还不出来吃!”   “来啦、来啦!”一个清脆的声音应道,撩开的青布帘子里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赵青禾连日来面对的都是些灰头土脸的老农、农妇,见到周桃枝就顿时眼前一亮,不禁微微睁大了眼,心中赞道:好一个水灵的女孩儿!   周桃枝年约十五六的样子,桃红色蝴蝶纹绣边对襟袄儿更衬得肌肤白嫩无瑕,眉儿又细又弯,乌鸦鸦的头发用两根红色丝带挽成一个简单好看的双平髻,嘟嘟的粉唇,嘴角还残余着天真的笑意。   “这是你青禾姐姐。”周秦氏指着赵青禾介绍道。   周桃枝眼角的余光从赵青禾的脸上一晃而过,“青禾姐。”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敷衍,但这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对待一个不熟悉的人下意识的态度。   赵青禾面带浅笑,微微点了点头。周木匠夫妇两个人想必很疼爱这唯一的女儿,久而久之,周桃枝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也不足为奇。   “桃枝妹妹生的真是好!”   周秦氏听了面上欢喜,嘴里却道:“嗨,你快别夸她了,都让我和她爹惯坏了!”   “这样一个可人的闺女,别人家盼还盼不来呢!是该多疼疼的。”赵青禾道。   周秦氏笑眯眯的盯着赵青禾,说道:“别说她了,倒是你,都做了媳妇的人,皮肤还这样细嫩,相貌也清秀,我看着竟和未出室的黄花大闺女没什么两样!”   赵青禾被周秦氏看得脸上一热:“什么呀,婶子快别拿我说笑了!叫人笑话!”   周桃枝与周秦氏撒了两回娇,在周秦氏怜爱的目光中,端着一个装了几个艾窝窝的青花碗,转身又往里间去了。   “我看见窗台子上的箩筐里放着两双草履鞋,是婶子你亲手编的吗?怪好看的!”赵青禾随口问道。   周秦氏摆了摆手,“什么好不好看的,还不是闲时候随手瞎编的!好过掏钱去外头买,那街市上买的看上去花俏却还没有自己编的结实耐穿!”   “我倒觉得编的挺精巧的,婶子真是好手艺!”   周秦氏笑道:“你若是想学,我教你?”   赵青禾来了兴致,若是她学会了这手艺,闲时编上两三双,不但自己家里不愁没鞋穿,说不定还能拿到街市上去买几个钱,“真的?会不会太麻烦?若真是能学会编草履鞋就再好不过,只是我人笨,学东西慢……”   “不过是编个鞋子,能有多难?再说,我看你怎么也不像是个笨的!你要是真想学,空闲的时候带了编草鞋的东西过来就行,我保准把你教会了!”周秦氏满脸信心的说道。   “谢谢婶子了!”赵青禾高兴的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怎的不多待一会儿?好陪我说说话,你这孩子婶子看着喜欢!我炒两个菜,就留在这里吃中饭,怎么样?一会儿桃枝她爹也该回来了!”周秦氏挽留道。   “不了,我要回去做饭,婆婆和相公都在家呢!”赵青禾说道。   周秦氏见赵青禾主动提及,连忙顺着问道:“你相公怎么样了?家里还好吧?”   赵青禾以为她问的是何成的腿,摇摇头说道:“还是老样子,一瘸一拐的,不见好。这样拖着怕是大麻烦,我正准备吃过中饭以后到城里去给他请个大夫瞧瞧呢!”   “难为你还为他想着!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还这样年轻,有什么看不开的?!何成他是个人就该知道好赖!不是有句话说的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后面的日子长着呢!”周秦氏感叹,随即又一脸好奇的追问道:“他这几日没有再出去赌吧?我听说之前还向赌庄借过银子,可有这事?”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任谁都有止不住的八卦欲望啊,赵青禾心中无奈地想,“我也不知。再说,他那个样子如何出去赌去?家里的状况他是知道的,除非不要命了才会再去赌呢!”   “唉,是啊!这个烂赌鬼这一回也该受了教训了!”周秦氏说道:“对了,吴家夫妻两个明日要驮了麻布去城里卖,你不是说要去城里找大夫吗?正好可以搭他家的骡车,也省得你花雇车的银子钱了!”   “哪个吴家?”   “就是你家屋后种麻的吴守家呀!”   “那敢情好。我原本还打算自己走去的。”   “你这丫头开什么玩笑,从我们村到城里,三四十里的路,那得走到天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5医腿   第二天青禾就把大夫请到家里来了,去城里的时候搭的是吴守家的骡车,回来的时候因为有大夫跟着,她狠狠地咬了咬牙花了五十文钱雇了辆简便的马车。   老大夫摸着胡须看了看何成的伤处,“哎哟,这腿断得怕是有些时日了吧?怎么拖到现在才找大夫?”   青禾与何孙氏相互看了看,没吱声。   老大夫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伸手捏了捏何成的腿断处,说道:“因为已经有些时日,断口处已经有些新骨长粘合起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那是不是成儿的腿过几日就能全好啦?”何孙氏满脸希冀的问道。   “无知妇人,瞎说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夫胡子一抖一抖的斥道:“之前没有把断腿绑好,勉强拄着拐走路让断裂的骨头移了位,致使骨头新长合的地方出现了偏差,这样下去两条腿会一长一短,行走起来跛拐不说,还容易导致旧患处再次骨折。”   “什么?!”何孙氏被老大夫说得一下子慌张起来,“你的意思是成儿的腿没法儿治了?”   “大夫,你再想想,可还有其他法子?”比起何孙氏,青禾倒是冷静多了。   老大夫想了想,缓缓说道:“唯有把新长合的骨头再打碎,重新长合……”   何成一听,脸都青了,下意识的护住了腿,“打、打碎?疯了吧!你到底会不会治啊?!”而后又转脸对着青禾骂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庸医?想害死我啊!”   老大夫一听到“庸医”两个字,脸马上黑了下来,冷声道:“既然对老朽的医术不满意,那就另请高明吧!”说着就拎起医箱转身便要离开。   何孙氏急忙把他拦住了,好声好气的劝道:“大夫,我儿子是心里一害怕才说了这没脑子的话,您别忘心里去,我们若是不相信您的医术又怎么会请您过来呢?大夫,还劳烦您再想想办法帮帮他!”   何孙氏一边把老大夫拉着重新坐了回去,一边不停地朝青禾使眼色。   青禾会意,转身进了屋倒了杯茶出来递给老大夫,其实她心里知道这老大夫不是真的想要离开,只不过做大夫的都不乐意别人说他们是庸医,尤其是像他这种行医数十载的在城中有一定资历和口碑的老大夫。在这种时候再说两句好话哄哄、拍两句马屁也便得了。   老大夫接过茶来嘬了一口,摇摇头道:“没有其他法子,只有把骨头敲碎再重新长起来才有可能把腿治好。”   “可是……大夫不都是应该想方设法地把断的骨头接好,怎么还要把好好的骨头打断呢!这、这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何孙氏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不是老朽说大话,就算你把城里的大夫都找来,要想让腿完全康复也只能得出这个法子!”老大夫胸有成竹的说道。   “娘……”青禾转头看向何孙氏,“既然大夫都这么说了想必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我们不如试一试吧。”   “可是……”何孙氏一脸挣扎。   “试什么试?!”何成跳起来,“臭婆娘,我看你是想害我彻底变成一个残废是不是?什么狗屁法子?还想打碎我的骨头?没门儿!”   “你!”他指着老大夫,“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老子不治了!”   “你说什么?”赵青禾眉头一挑。   “我说老子不治了!”何成头一扬。   赵青禾也没说什么,头一扭进了灶房。   何成以为赵青禾躲到灶房里生闷气去了,站在那里晃着脑袋洋洋得意,嘴里还念叨着“老子就是不治,你能那我怎么样?”   可眨眼间就见赵青禾从灶房里钻了出来,手里扬着菜刀朝何成走了过去。   何成见到这个情景,身子不由的往后一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青禾手里的刀,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赵青禾冷笑,“既然你不想要这条腿了,还拄着拐做什么?!干脆直接让我给你剁了!放心,以后你躺在床上,我赵青禾一把屎一把尿、端茶倒水地伺候你绝不含糊!”说着菜刀就朝着何成挥过去。   青禾心里是真的恼火了,她厚着脸皮到娘家去借钱,婆婆把自己的棺材本儿都拿了出来,好不容易凑了这么多钱为的就是到城里请个大夫把他的腿医好,可到头来他居然是这种态度!   “你、你不要过来啊!”何成吓得连连往后退,拐杖倒在一边也顾不上拿,这个时候他的腿就好像没事了一样,健步如飞。   夫妻两个,一个追,一个逃。   “你别跑!你不是不要这条腿了么?我把它剁了有什么要紧!”   “他娘娘的谁说老子不要了?!!!”   “你不肯给大夫医我看就是不想要了!”   何孙氏正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瞥见外边不知何时为了一大群村子里的人,都伸着脖子看热闹,于是扯着嗓子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这是要谋杀亲夫了!谁快来救救我的儿子啊!”   “娘啊!救救我!这个婆娘失心疯了!”何成朝何孙氏求救。   何孙氏瞅着机会一把抓过何成藏在自己的身后,瞪着赵青禾嚷道:“你要杀了我儿子就先杀了我!”   青禾无奈的止住脚步,解释道:“娘,我这是在逼他乖乖听大夫的话把腿医好……”   “呸!谁信你?”谢陈氏死死的盯着青禾手里明晃晃的锋利菜刀,“我看你就是要杀了我儿子!”   “对啊!对啊!娘,她就是想杀了我好让她可以重新改嫁!”何成乘机在后面起哄。   “你……”赵青禾气急了一把抓过去!   何成侧身一闪,溜开了。赵青禾又举着菜刀在后面追。   谢陈氏身子一个踉跄,见护不住何成,索性顺势瘫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起来,“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成儿他爹你个杀千刀的怎么就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独留我在这世上受这劳什子的罪!呜呜……做媳妇的竟然要谋杀亲夫啊,还有没有天理了!”突然又指着围在外面叽叽喳喳的那些人骂道:“一个个的就只顾杵着瞧热闹!没瞧见要出人命了吗?怎么也没个人来拉住那个撒泼的疯妇?!”   围着看热闹的那群人无一不是面露惊诧,这挥着菜刀追在自己相公后面喊着要砍掉他一条腿的女人真的是何家平日那个低眉顺眼整日受气的小媳妇吗?前后转变也太大了,早些日子还受不住了要死要活的今儿个怎么就……   有人一下子乐起来,“何大娘,你家媳妇原以为是个逆来顺受的,没想到竟然是个母老虎啊!这下子怕是有得你受了!哈哈……”   “估计也是给逼的!一个厉害婆婆,一个赌鬼相公,外面还欠了人一屁股的赌债,谁到了他们家谁倒霉!”又有人小声的议论。   “何家媳妇算是不错了,怎么说不都是为了她家那个烂赌鬼治好腿嘛!”   “说的是啊,嫁到这样的人家可惜了!”   “哎哟,徐大膀子心疼人家了?!何大娘,你都听见了吧,若是不满意你家小媳妇,还是趁早跟那烂赌鬼和离算了,有的是人等着呢!哈哈哈哈……”四下里传来一阵带着猥琐意味的哄笑。   邻里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兴冲冲的跑来看热闹,围在何家院儿外的人越来越多,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何家小子的腿要被他媳妇砍掉啦!”   谢陈氏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口里拼命地叫着:“住手——你给我住手——”   就见院子角落里,何成坐在地上,赵青禾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溜走,一手扬着菜刀,“说!你要不要你的腿了?给不给大夫医?”   何成忙不迭地点头,“给、给!我给!那老头想怎么医就怎么医还不行嘛!你、你先把菜刀放下来!”   老大夫不动声色的捋了捋胡须,唉,他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怎么说的就跟一个强盗一般了?   何成说着瞄了瞄把自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神色复杂地小声对青禾说道:“你快把菜刀放下来!我可是你相公,这么多人面前你总要给我留些颜面把?否则你让我以后出去如何见人!”   下一秒,谢陈氏猛地一把推开了青禾,双臂护住何成,目光狠厉地射向摔倒在地的青禾:“你当我这个老太婆死了是不是?!当着我的面就敢对成儿动刀子,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样呢!有没有一点做媳妇的样子?他就算再不好也是你相公!”   “好了,娘~别说了!好多人在看笑话呢!”何成挣扎着要站起来。   谢陈氏目光朝人群一扫,叉着腰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婆婆教训媳妇?!都给我一边儿凉快去!”   青禾默默的走过去,拉着何成的手搭在肩上慢慢的扶着他站起来,这时候,何成突然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炬,看得青禾心中一抖,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青禾把何成扶着躺到床上,老大夫从医箱里取出一包粉末,问道:“家里可有酒?”   青禾摇摇头,家里快连吃的都没有了哪里还来得酒。   “那边去有酒的人家要些过来,只需一盅即可。”老大夫说道。   青禾一喜,脱口问道:“大夫,你手里拿的可是麻沸散?”   老大夫有些诧异的看向她,“此物正是麻沸散。姑娘如何识得?”   “真的?真的是华佗的麻沸散!”青禾有些小小的激动,以前上学时学到过,麻沸散,是由华佗创制,是世界上最早的麻醉剂,很可惜后来配方失传,没想到在这里可以见到真正的麻沸散。   然而那名老大夫却淡笑着摇了摇头,“老朽家中世代行医,这麻沸散的配方便是由祖父传下来的,虽然名为麻沸散却不是华佗神医的处方,据老朽所知,华佗神医的麻沸散失传已久了!”   “哦,是这样啊,原来早已失传了。”青禾有些失望。   “恕老朽冒昧,敢问为何会知晓麻沸散?莫非……姑娘也曾学过医术?”   “不是,不是,我是偶然听人提到过,说这个麻沸散很神奇,以酒服之,马上便令人昏昏欲睡,不知人事,即便劈脑剖腹,也不会有痛觉,既减轻了病人的痛苦又便于大夫行医。”   老大夫缓缓点点头,“开膛破肚也只有传说中的华佗神医才敢为之,老朽不曾亲眼见过,不过你家相公这样的情况用麻沸散却是再适合不过。”   何成听了老大夫的话,本来还很紧绷的神色慢慢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谢陈氏在一旁听了也很欢喜,“哎呀,太好了!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那成儿就不用受苦了!我马上就去弄些酒来。”   服过麻沸散,何成果真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昏黄了。   作者有话要说: ☆、6“吃素”   何成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检查自己的腿,发现断骨的地方已经用几根木片固定并且用布厚厚的包缠着,微微一动便传来一阵痛楚,“嘶——”何成吸了口凉气,拧着眉慢慢地坐起身来。   何孙氏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见何成坐了起来,走到床边关切的问道:“成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腿上还疼不疼?”   “他娘的!我的腿比以前更痛了!那个老家伙呢?快让他给我来好好说说清楚!”   何孙氏拧干了布巾递给何成,“来,擦擦脸。大夫早走了,你的腿骨被重新打碎了,有些痛是自然的!大夫说了,在骨头完全长好之前不能有大的活动,这三、四个月你就乖乖躺在床上哪儿也别去!等到骨头长好了,腿就没事了!”   “还得三、四个月?!”何成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就这些天我呆在家里浑身已经快闷出毛来了!还要躺在床上不能动,这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何孙氏脸一沉,瞪着何成道:“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怨谁啊!你要是不去赌、不欠债,腿能被人家打断吗?现在你是个废人,以前你腿好的时候连个废人都不如!我看我生你下来就是到这个家来讨债的!你就安生点,你爹在地底下要是瞧见你这个浑样,死都死不瞑目!”   何成被何孙氏最后的一句话说得微微一怔,而后满不在乎的咧嘴一笑,“那我索性再混账点儿,说不定能把他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   何孙氏挥手过去朝着何成劈头就是“啪”的一下。   “啊!娘!你干嘛呀!”何成捂着脑袋叫道。   “兔崽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打死你——”何孙氏虽嘴上说的厉害,但手上却没用什么劲儿。   “啊!好了!好了!别打了,娘,别打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腿疼、腿疼!”何成抱头夸张地叫道。   何孙氏一听连忙住了手,低头去查看,“是不是我不小心压着你的腿了?要紧吗?”   何成没答谢陈氏的话,却转头望了望,问道:“娘,青禾人呢?”   “她不在家!大夫开了方子说是能让你的腿快些好的,我让她去药铺抓药了!”   “去了多久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家!”何成眉头一皱。   何孙氏一听没好气的说道:“你惦记她做什么?!有娘在呢,你要什么就跟娘说,娘来照看你!”   “那怎么成!她是我媳妇,本来就该她伺候我!娘,你去忙你的去吧。”何成挥挥手。   “哼,我看你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我琢磨着她也不是什么好货,差点就被她平日里忍气吞声的样子给骗了!瞧见没有,今天都敢拿着菜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让村里的人都看我们笑话呢!”何孙氏愤愤叨叨着,“要不把她的性子给磨平了,打明儿以后保不准会骑到咱们头上来!你也别忍着她,又是有什么就告诉我,我来治她!”   “娘你越说越夸张了!就她那样能闹出个什么来?!”何成不以为意道。   何孙氏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何成的肚子“咕噜”了一声,转而笑问道:“肚子饿了?”   何成点头揉了揉肚子,“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我让青禾顺道去猪肉摊上买两个猪肘子,等她回来我给你做红烧肘子吃,过几天再到村口李家的鱼塘里买条鱼回来炖鱼汤喝,好好地给你补补身子,身子好了腿也好得快!”   何成听了直咽口水,拉着何孙氏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娘,还是你对我最好!”   何孙氏听了很是受用,拍了拍何成的手,“不对你好对谁好?娘还指望着你呢!”   就在何成、何孙氏说话的时候,青禾正满头大汗的急步往村里赶。   她坐的牛车半路上车轱辘坏了,她只能下车提着东西一步步走回家。原本她想从驾车的车夫手里将十文钱的车钱给扣五文钱回来,可没想那车夫态度强硬的很,到手的钱怎么也不肯吐出来,软硬不吃,不论好话歹话青禾把嘴皮都快磨烂了也没能要回一文钱,最后只好做罢。   毕竟那车夫是个高个头的粗汉子根本没把青禾一个女人放在眼里,要是硬掐起来吃亏的只会是青禾。   现在的赵青禾把每一文钱都看得很重要,白白让车夫占了五文钱的便宜让她很是肉疼,再加上她肩挎着菜,手提着药,要走回家的这一段路实在是太长太长,走得她的脚又酸又疼,可还是要抓紧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因为天一黑的话,一个女人走在路上实在不太安全。   可是没想到好容易走回家迎接的就是婆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半路上车轱辘坏了,我只好走回来……”   “别找什么由头!我看你就是一出门心就野了!”   “……”   “药都抓齐了?”   “嗯。”   “肘子买了吗?拿过来!我得赶紧给成儿做饭去,他早就饿了!我算瞧见了,以后凡事也指望你不得!……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成儿煎药去?”   “哦。”   “哎,你等等。我让你买猪肘子,你怎么净买骨头?!你当我儿子、你相公是狗啊?”   “多吃肉不见得就补身体,买些骨头回来炖汤喝又开胃又有营养而且……也便宜。”   “那你买这么多青菜干什么?”   “多吃些蔬菜补充维生素,对骨折的人有好处的。”   “吃什么素?!家里见天的吃素了还不够啊!成儿不要吃素,他要吃荤的、要吃肉!吃肉肚子里才有油水,身子才有力气,有了力气腿也能好得快!这都不懂!再说了,这些菜隔壁铁头他娘种了好多,要吃,偷偷挖几棵回来就是了,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   青禾低着头,扁了扁嘴,这样的话亏她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不由心中一叹:原来偷菜在古代就已经很流行了!   “挖人家的菜总是不好,万一被发现了就说不过去了。不过等我们家自己有了菜园子就不用去外面买了!”   “哟~你嘴上倒是说得轻巧,还菜园子,哪来的菜种给你种啊!”   “我、我买了……”青禾的声音跟蚊子一样,不过这时候的何孙氏耳朵可尖得很,一下子跳起来:“你个败家的货!成儿他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败家的货!我这个老太婆的棺材本就让你这样随便花了!拿过来!拿过来!给你的钱还剩多少了?通通拿过来!”   青禾一边掏出兜里绣花棉布整整齐齐包着的钱一边小心地说道:“我想留一点买些麻线、布什么的给相公做双新鞋。”   青禾知道只有说是给何成做鞋的何孙氏才有可能会答应。   果然,何孙氏想了想何成的那双鞋的确该换双新的了,于是从绣花棉布里码的整整齐齐的铜钱中取出二十文,又数了两遍,才递给青禾。   青禾接过钱,心想二十文有些紧巴巴的,不过也凑合了。   何孙氏又把剩下的钱数了一遍,一共三百六十文钱,轻声嘀咕道:“怎的还剩这么多?”   这个时候的青禾耳朵也尖,抬起头看向何孙氏,微笑着带着丝讨好的意味说道:“肉骨头便宜!”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怎么用骨头炖汤喝,买肉自然是挑的越肥越好,瘦肉一般都是连着肥肉卖才卖的出去,要不然就到最后和猪下水一起便宜卖了,更没有人买肉愿意连着骨头压秤!所以骨头都是挑出来扔了或者留给家里的狗吃。   青禾在买的时候故意让卖肉的在骨头上连了些肉,所以还是给了些钱,但是却比青菜买的都便宜。   这个时代的蔬菜虽然是不使用农药、化肥,完全新鲜、无污染的有机蔬菜,但是成本也高,很多菜农都是以卖菜为生,所以价格自然也算不得便宜,怪得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有自己的菜园子。   所以青禾也临时起意,买了些萝卜、青菜、菘菜、青椒的菜种,打算回去开垦出一片菜园子来。   何孙氏剐了她一眼,“谁让你不买肘子买骨头的?谁说吃肉不好的!”   “是大夫说的。”   “我饿了——”何成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还不去做饭?!”   “可是我还要煎药……”   “先把骨头拿去炖了,再去煎药!这都要我教你?!”青禾见何孙氏又准备开始教训的架势,连忙转身溜到灶房去了。   何成靠在床头眯了一会儿,听见外面院子里何孙氏训斥的声音,知道是赵青禾回来了,嘴角幸灾乐祸的翘起来,“活该!谁让你敢那菜刀对着我!”他恨恨地说道。   他心情愉快地听了一会儿,何孙氏骂个不停,可他却抵不住肚子的饿,皱着眉转头朝外面喊道:“我饿了——”   而后外面的声音渐渐没了。   过了一会儿,何孙氏就端着一盆热腾腾香喷喷的骨头汤,一碗地瓜饭,一碟炒青菜进到房间来。   何成扫了扫,“红烧肘子呢?”   “要怪就怪你媳妇吧,没买肘子就买了肉骨头,只能炖汤喝了!何况大夫也说了,吃多了肉未必对你的腿有好处,先喝两口汤吧,可香!这肉骨头上也有肉!”何孙氏把骨头汤端到何成的面前。   何成扒了一大口饭,滋溜溜的喝着汤,又夹起一块大的肉骨头啃起来,一边啃一边说道:“娘,你今天炖的汤倒是挺够滋味儿的,比你以前做的菜都好吃!”   何成只顾着啃骨头,没瞧见何孙氏的表情,只听她凉凉的说道:“好喝你就多喝点吧。对了,青菜也别忘了吃,那可是你败家的媳妇花真金白银从外头买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7罚跪   何成用手抹了抹满嘴的油污,问道:“她人呢?”   何孙氏努了努嘴,“我让她在外面跪着呢,不到半夜不许进屋来!”   “啊?!咋了?”何成一惊。   “什么咋了?白天的事难道能就这么算了?要不磨磨她的性子以后叫苦的可是你!”   何成手一拍,“哈哈,磨!娘你使劲儿地磨!”可转头一想又犹豫了,“可万一磨好了找不着理由休了她怎么办?”   “休她?做什么要休了她?”何孙氏一听觉着苗头不对了。   何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含糊其辞:“没什么……”   “哼,”何孙氏斜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村里姚二寡妇之间的那点事儿!我先把话搁在这里,青禾她再不济也比一个寡妇强,你想休了青禾娶姚二寡妇进门除非我死了!”   “娘~”何成脸上嬉笑着,“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那么严重了……你是不晓得凤兰她好着呢……”   “呸——好什么好!我看她那一身骚劲儿倒是顶好的,整天没事做就知道勾引男人!村里的那些个油头粉面的赖子、游手好闲的色痞子哪一个没让她拉到房里去过?!”   “那是以前,打从她跟我好了以后就再没跟别人了!她也不过是想找个依靠。”   “她那是骗你的钱花呢!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被人打断了腿躺在家里这么些时候怎的没见她来瞧上一眼、问上一句?那是见着我们家已经没什么可让她图的了!”   何成却还是满脸的不信,“娘,她没名没分的来了也没个说法呀!她一个女人家又是个寡妇,是非多了也有后怕的时候。”   “你倒是挺会为她着想!”何孙氏叹道:“罢了,你要是实在喜欢她那就自个儿长点出息,拿出本事来让家里过上好日子!青禾的肚子不争气,我们何家却不能绝后,家里的日子若是好了,只要她能给咱们何家生出个大胖小子来,你收她做个小的也没什么不可以!”   “娘,这可是你说的!”何成乐呵呵的冲何孙氏眨了眨眼,然后咕噜噜喝光了最后一口汤,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儿。   夜,渐深了。   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梦乡。   在沉沉的夜色中,青禾按着何孙氏的吩咐静静地跪在院子中央,身心放松下来的她发觉脚底钻心的疼,脱下鞋袜才发现脚上被磨出了好几个泡。   青禾叹了口气,重新穿上鞋袜,把脚背慢慢伸直,屁股坐在了脚跟上,然后揉了揉酸楚的肩膀,抬头,繁星当空,让她不由的想到了她的爸爸、妈妈。   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她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感觉是痛彻心扉的吧!她不在了,有人会好好照料他们吗?她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代替“赵青禾”,那么是不是也会有人去到她原来的世界代替她照看她的父母呢?青禾开始胡思乱想,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口告诉她的爸爸、妈妈她还好好地活着,以“赵青禾”的名字活着,活在另一个世界,让他们不用伤心。   爸、妈,祝你们健康长寿!青禾对着天空中的闪烁繁星遥遥祝福。   好冷!青禾抱紧了身体,她连晚饭也没有吃却不感觉饿,只是又冷又累。   也许她现在马上起身回屋睡觉也没什么,没人会知道,但青禾却一直跪着,不是害怕也不是赌气,只当她为重获新生所做的努力,她不抱怨什么,在尝试过一次失去的滋味之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她都很珍惜。   到了半夜,青禾慢慢地站起身来,因为跪得太久,站立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她慢慢地给自己打了盆热水,泡了泡脚,敷了下淤青的膝盖,便轻声上床躺下。   睡在里头的何成这时候翻过身来,一条腿正好压在了她的膝盖处,青禾一皱眉挣扎着就要把那条腿甩下去,何成突然闷哼了一声,青禾以为那条腿是骨折的腿,不敢乱动了,便一直由它压着。   何成的脸离她很近,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她的脸上,青禾觉得有些胸闷,转过头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没几个时辰就天亮了,得抓紧睡一会儿,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她做呢……   后来,青禾从何成口里得知,那天夜里也不知为什么,何成一想到有个人跪在外面心里就有些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后半夜青禾上床睡觉的时候,他都是在装睡。   何成说他以为青禾一定不会跪那么久又或者即便跪了那么久回到屋里也是哭哭啼啼的找他理论,可没想到她跪到半夜什么话也没有就这么一个人静静爬上床了!   他琢磨不透,就故意把腿压在她的膝盖上,总觉得要偷偷地再欺负她一下心里才舒坦。   模模糊糊中听见鸡鸣,青禾艰难地睁开眼,坐起来全身像散了架似的酸痛,她活动了两下肩膀和脖子,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仿佛有一道凉凉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让她头皮发麻。   猛地回头,何成的那张脸一下子就占满了她的视线,与她近在咫尺,目光直直相对。   “啊——”青禾吓得叫出声来,“你、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吓我一跳!”   “昨晚跪得舒服吗?”何成衣裳整齐地靠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问出一句,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他眼角流露出的戏谑。   “你自己去跪着试试不就知道了?”青禾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呛了一句,早知今日还不如学小燕子去做个“跪的容易”呢!   何成低低笑起来,“谁让你都进我们家快两年了也没能生出个孩子来讨我娘的欢心呢?这是你该受的!”   生孩子这件事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怎么好像说得变成她一个人的错了?哦,不对,怎么说的好像是“赵青禾”一个人的错了?   是不是在这个时代的世人眼里女人就只有这么点价值?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真不是说着玩玩的!这个世界把传宗接代看得太过重要,明明家里一天三顿都要发愁却还是念念不忘生孩子这档子事儿!   难道把孩子生出来以后就完事儿了吗?怎么不想想以现在家里这个条件连大人养活都困难还怎么养活孩子?   青禾心里虽是这么想,可脸上还是淡淡的,说道:“你若肚子饿了,我马上去做早饭。娘估摸着也要起来了。”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膝盖。”   “你要不要解手?我把夜壶拿给你。”   “……”   青禾不会天真的以为何成说这句话是突然转变了态度,开始关心或心疼她,不过她也弄不懂何成想做什么,也不想去弄懂,索性不去管他,把他的话当作耳边一阵风吹过,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   好半天没听见何成回应,青禾以为他这是生气了,转头一瞧,却见他正用某种期盼的眼神巴巴的望着她。   青禾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静默五秒钟之后,何成终于咬着牙说道,“扶我起来,我要解手!”   原来是这样,早说么!青禾撇了撇嘴,把何成从床上扶着站起来,又把脚边的夜壶拿起来递给他,然后自己悄悄背过身去。   她这一举动被何成发现了,不屑地轻嗤了一声,道:“还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害起臊了?!”   她本来就是个黄花大闺女……心理上!青禾腹诽。   等何成解决完毕,又打水伺候他漱口、洗脸、擦手,青禾轻薄的里衣贴在身上,勾勒出上下起伏的曲线,何成离她很近,鼻端嗅到了属于她的身体的幽香。   何成因着断腿躺在家中被迫禁欲好些时日了,这一抹若有若无的幽香仿佛一个火引子一下子让他的小腹燃起了一股邪火,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我知道了,是我们夫妻许久没有亲热让你觉得生疏了,是不是?”何成一把搂过青禾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说道,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   “让媳妇儿寂寞了是为夫的不是!”何成伸出舌头来舔/弄青禾娇嫩的耳垂,双手在她的腰间用力的摩挲,上下游移。   青禾忘了,她该做的事还有一样,就是履行作为妻子的职责。她慌乱了,想要挣扎,可是何成只是腿上受伤,双手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一会儿工夫就剥开了青禾的白色里衣上衣,露出了里面的淡粉色肚兜,和肚兜包裹着的两只高耸的圆润。   何成在她的脖颈间啃咬着、吮吸着,一只手覆上她的圆润用力的抚摸,青禾如何受得住这样的撩拨?满颚的胡须扎得她又疼又痒,湿滑的舌头所到之处都让她一阵阵颤栗,隔着肚兜那层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娇嫩的蓓蕾由他粗砺的手掌滑过变得愈发坚/挺。   “嗯~”青禾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娇媚的呻/吟,何成在听到这一声呻/吟后呼吸变得更加的粗重浊热,动作更加的猛烈深入,不知何时她已经趴在何成的身上,双颊发烫,衣衫半敞,春光无限,他隔着肚兜轻咬着吞噬着她的柔软,他和她的下身紧密贴合着不留一丝缝隙,她完完全全能够感受到他强烈欲望。   他与她平日里认识的不一样,这个时候的何成像一匹饿极了的野狼,让她害怕了。就在何成的手往她的两腿间流连时,青禾猛地用力推开了他,推的时候,腿一不小心踢到了何成断骨的那条腿上,何成吃痛,停下来看着青禾,眼中那浓烈的欲望还未消散。   青禾连忙站起来拉好了自己的衣服,努力的平复着呼吸。   “大白天的做什么呢?!”青禾原本是怨怪,可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就带了丝娇嗔的意味。   何成翘着嘴角,盯着青禾意犹未尽的说道:“那咱们晚上继续。”   青禾眉头一挑,“大夫叮嘱了,在你的腿痊愈之前要静养着,千万、绝对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安生躺着吧!”说着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8婆媳   太、太、太危险了,差点就被吃掉了!青禾到这会儿心里还在颤抖。果然男人这种生物,一旦精虫上脑,被欲望驱使,即使是一只温油的小绵羊也会变成一只凶恶的大灰狼,更何况何成也不想是什么小绵羊!   这一次还可以借用他的腿伤做个挡箭牌,可是问题是她以后难道要一直用这个借口不与他同房吗?即便如此,等到他的腿好了以后呢?算了,青禾烦躁的挠了挠头,这种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她一般会选择逃避的抛在一边,不去理会,换句话说现如今除了走一步算一步也没有什么更好方法。   简单的往嘴里塞了个窝头当作早饭,青禾就开始在屋子四周物色合适的地方用来种菜。既然是种菜,那就不能选在屋前或是任何稍微靠近门窗的地方,在古代可没有什么化肥之类的,要给蔬菜施肥都是浇人畜的粪便,她可不想到时候整个房间里都臭气熏天的。屋后东北角落倒有一块两丈见方的空地平日是用做堆放杂物、柴火的,青禾查看了一下,虽是在屋后,但除了冬天外光照基本充足,土壤的排水也良好,不会长期潮湿,另外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水沟,这样以后青禾给菜园浇水也很方便,把这块地整理出来,松松土壤作为菜园子应该再合适不过。   青禾一想到把买回来的菜种播下去,再过几个月自己家兴许就也有新鲜的蔬菜可以吃了,心里就一阵兴奋,翻土也翻得特别有劲儿。   “大娘,我问一下,青禾是不是住这家?”门口一个女人半探着身子问道。   何孙氏刚刚吃过早饭,正对着面前的一盆水咧着一嘴老黄牙用手抠来抠去,头也不抬,张口便道:“是啊,找她做什么?”   那女人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大娘你是青禾的婆婆吧。我叫玉梅,是青禾的好朋友,她未出嫁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块儿玩闹的,好些日子没见了,就带了点自家种的东西过来看看她。”   何孙氏这才抬头,装作不经意的快速在玉梅手里捧着的东西上一掠而过,立马换成了笑脸,抠了牙的手指往身上蹭了蹭,忙招呼道:“哎哟,原来是青禾的朋友啊,快进来,快进来!”转头便朝屋后喊道:“青禾呀,你朋友来家里看你来了!”   “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何孙氏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玉梅手里的竹筐,往里瞄了两眼,两斤砂糖,一包枣子还有一小筐萝卜、莴笋什么的。   “没什么,家里种的,不值几个钱。”   闻声从屋后转出来的青禾看见与何孙氏说话的人,不禁脱口而出:“是你啊!”   来看望青禾的人正是青禾去娘家时的路上碰见的那名妇人。   “愣着做什么?玉梅丫头专程来找你的,还不赶紧请人家去屋里坐坐!我去给玉梅丫头倒茶去。”   青禾眉头一挑,一口一个玉梅丫头的,才一会儿工夫怎么就这么熟络了?   “大娘别麻烦了,你忙你的去吧,别耽搁了你的事儿。我就和青禾说会儿话。”玉梅忙道。   “那好,那好,你们说话,我这个老太婆就不在这妨碍你们了!”何孙氏笑呵呵的抱着玉梅带过来的竹筐就往灶房走去。   青禾一看见竹筐里的东西就一下子明白何孙氏为何突然对玉梅这样好的态度了,心里一叹,脸上却笑了笑,“你来便来,谁让你带那些了?”   “瞧你说的,我哪能空手过来?”   “哪个混球规定不能的,你空手过来我难道会将你赶回去不成?”   玉梅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小声道:“你不会,可你婆婆可就没好脸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由的捂嘴笑起来。   青禾发现玉梅是个直率的人,对“赵青禾”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的,心里也对她亲近了些。   玉梅看着青禾憔悴的脸缓缓地敛起了笑,拉住青禾的手,本想要安慰两句说出口却成了埋怨,“我都知道了……你何苦瞒我?难道我还会笑话你么!”   青禾知道玉梅大约说的是“赵青禾”自尽之事,她自然不能说当初见到她的时候根本不认识她,只得说道:“并没有刻意瞒你什么,只不过都是已经过去的了又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不说也罢。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   “好什么!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要是家里活多干不完,索性就歇歇,甭管她对你说什么,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玉梅一脸担忧的叮嘱,口中的这个“她”自然就是何孙氏。   青禾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好,一开始本就有伤在身,连日来又严重缺乏营养,甚至连吃都吃不饱,一顿过后一两个时辰常常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加上几日东奔西走的劳累,昨夜又一直在院里跪到半夜。许是受了凉又或者睡眠不足,早上起来到现在头一直晕晕乎乎的,身体更是酸疼不已,这样的情况脸色怎么好看的了?   玉梅忽然想起什么来,身子向青禾一侧倾靠过去,对她耳语道:“你的肚子到现在还是没有动静?”   青禾摇摇头,又谈论关于生孩子的问题,她都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玉梅有些失望的坐直了身子,嘀咕道:“唉,要是你现在有了身子多好,你婆婆还有你相公必定欢喜,哪还舍得你做粗活、重活,你也可以乘这个机会好好养一下!”   即便怀了孩子,婆婆也许欢喜,相公……可不一定,他可是正想方设法地休了她呢!青禾在心里默默想道。   “对了,我们家西边有个叫王婆子的以前是个稳婆,专门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妻妾接生。听人家说,王婆子手里有个方子是专门治女人难生养,村里好几个怀不上的向她讨了方子之后都有了,现在孩子已经会哇哇地喊爹娘了!要不,我也到王婆子那儿去帮你讨了那秘方来试试?”   “别,不用了!”青禾连连摆手,“我哪有心思想那些,还是努力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了再说。”   “等你有心思的时候,说不定你家那个早已娶了小的进门,在你前面生两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后悔死你!”玉梅瞪她一眼。   就在青禾和玉梅两个坐在堂屋中说话的时候,何孙氏已经在门口来回转了七八趟,一会儿出去倒倒水,一会儿踱着挠挠痒,一会儿拿了锄头准备下田,一会儿又把锄头放回去,再一会儿又借着弯腰卷裤腿儿的空当拼命往屋里瞅。   青禾把何孙氏的举动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纳闷,不是她让她们两个说话的么,怎的又是这副做派?   玉梅自然也发觉了,又说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   青禾留她,“怎么也得吃过中饭再走啊!”   “不了,家里两个小兔崽子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玉梅笑道。   青禾想了想,转身走进了灶房。何孙氏见此也立马跟了上去。   “你们说什么了?”她一进灶房就问。   “说什么?”青禾莫名其妙的看了何孙氏一眼。   “你没有可劲儿的诉苦、告状?”何孙氏斜眼睨她。   原来是为了这个!青禾心中一笑,暗道:就算要告状也应该是向她的爹娘啊!可惜她爹也只会说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像玉梅这样的,吐吐苦水倒也可行,又有什么用呢?也只不过是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可是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不过一个朋友而已,也需要提防这么半天?看来,要做一个厉害的婆婆,又不想被别人说三道四,还是挺不容易的。   青禾故作轻松的一笑,“娘为什么这么问,我有什么苦可诉、有什么状可告的呀!我们俩就说了一些平日的趣事,也没说别的。”   何孙氏狐疑的目光在青禾脸上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迹象,放心下来,可是当看到青禾正在做的事情时,眼珠子又瞪了出来,“你干什么?”   因为青禾到城里买了肉骨头又买了菜,所以母鸡下的蛋都没有舍得吃,一只只存了起来,总共七八只鸡蛋。青禾把这七八只鸡蛋都放在了一块布上包了起来。   “玉梅带了东西给咱们家,出于礼数咱们也应该拿些东西给人带回去。”青禾回道。   “就那一筐破烂菜就想换我这辛苦攒下来的七八个鸡蛋?!哪有这么好的事!”   “可是我们家也只有鸡蛋能送给人家了!”   “没门儿!不许碰我的鸡蛋!大不了那、那筐破菜我不要了!”   “娘,咱们家虽然穷,日子暂时过得不好,但是却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再说,该讲的礼数、该有的人情都周全了,以后才更加好相处不是!”   “哼,胳膊肘净朝外拐!我还不用你教我怎么做人!”何孙氏气呼呼的说道。   何孙氏这样说青禾也没有太大的意外,想要从她的铁公鸡婆婆身上拔出毛来本来就不是一件易事!   “娘,你想啊,虽然我们家没了这些鸡蛋,可却有了体面呀,那还不就等于是为相公赢了体面?”   其实,青禾说的那些道理何孙氏哪有不明白的,只不过以现在家里的困境,一下子没了七八个鸡蛋实在让人有点舍不得。好在不论何孙氏有多蛮横,青禾还是摸清了她的一个弱点那就是何成!只要是关于何成的,何孙氏都会仔细考虑一番。   果然,本来面色坚定地何孙氏听了青禾的话变得有些犹豫了,青禾见此又忙下一剂“狠药”:“这样吧!娘,这些鸡蛋就算是我先借的,过两日我就还给你。”   “你哄谁呢?你哪来的蛋还我,家里老母鸡下的蛋可不是你的!”   “我知道,娘,但是我既然说了就肯定会还你的!”青禾保证。   ……   玉梅见青禾进到灶房里,不一会儿就一脸笑意的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布包。   她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会儿灶房里就上演了一场婆媳对决。   “这些蛋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吃。”青禾把手里的鸡蛋递给玉梅。   玉梅知道青禾家里境况,原本一直推拒不要,可青禾坚持,她没办法也就接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9不安   “你要去学做草鞋?”何孙氏听了青禾的话一愣。   “嗯,是周木匠家的婶儿,我和她说好了,让她教我编草鞋。能学会的话以后就不用去城里买了。”青禾回道。   “你有空还不如和我一起下地干活去!我这把年纪了还在田里受苦受累的,你倒好一堆正事儿不干,一天到晚倒腾什么劳什子?!草鞋谁不会做啊?还找别人学了做什么!你看看,我现在脚上穿的就是我自己做的……”何孙氏说着得意的抬高了自己的一只脚晃了晃。   青禾脸上僵硬的笑着,心想:你会是会,但是做得丑得根本不能穿出去不说,而且一点都不结实耐穿。   “可是,我已经和人家说好了,不去不太好吧……”青禾说道,然后紧在何孙氏要说什么之前又道:“娘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耽误家里的活儿的。”   “这可是你说的!”算是勉强同意她去了。   针线、蒲草、芦花搓成的花绳以及用二十文钱在吴守家便宜买来的几种色的麻线和麻布……青禾准备好这些东西,趁着下午空闲的时间就去周木匠家跟着周秦氏学习做草鞋去了。   做草鞋的过程说难也不是很难,就是有些繁杂,耗费些时间,需要认真又有耐心。先是用蒲草编织成紧密厚实的鞋底,然后两股均匀蒲草加入芦花搓成的花绳以编麻花辫的方式编嵌鞋帮,再沿上蓝色或其他颜色的布边,并且在草鞋的前脸、后跟处都用麻布包上缝好。再做得精致一些的,就在鞋面上绣上一两朵花,算是极漂亮的草鞋了!   草鞋的式样也有很多,有尖头的、圆头的、高头的、船形的、高底的……根据草鞋式样的不同可以绣上不同花样的刺绣。   周秦氏倒是教的很认真,青禾跟在她后面一步一步的学:鞋底应该怎么编、编的时候最应该注意什么、鞋帮又应该怎么弄包括后面用布沿边、包缝等等,一个下午的时间,青禾只做好了一双草鞋的鞋底。不过她却很满足,基本的做鞋的步骤已经被她记在心里了,只要回去再练习两遍,做出一双简单的草鞋大概不成问题了。   “这丫头还说自己笨呢,手不是挺巧的么!”周秦氏夸赞道。   青禾谦虚的摇摇头,“是婶儿你教得好!等明天我做好了再拿过来,麻烦婶儿给瞧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好,你尽管拿过来便是!”周秦氏愉快的满口答应。   青禾看看天色不早了,向周秦氏道了别,快要走到家时远远望见有两个人影偷偷地蹲在她家的墙根下探头探脑的,举止甚为可疑,让她不得不心生了警惕。   难不成大白天的还会遭贼?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有哪个贼这么不长眼,选择像她家这种穷得快要喝西北风的人家?!作为一个贼来说未免太不专业了吧!   青禾故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那两人,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其中一个似是有所感觉,不经意的回过头来正对上青禾的视线,他小小的惊了一下,眼底浮现慌乱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没有逃过青禾的眼睛。   “呵呵,大、大妹子……”那人三四十岁左右,一张瘦长的脸上勉强挂上笑容,脸上的皮肤和他身上穿着的棕布圆领褂子一样皱巴巴的。   身边的另一个人闻声也转过头来,青禾看那人稍微年轻一些,二十来岁上下,长得倒还算白净,但是双眼浑浊,布有血丝,自看到青禾之后那湿漉漉目光就黏腻在她的身上上下游移,顿时让青禾心中生起厌恶之感。   “原来是嫂子啊!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了,身子好些了吗?”后者虽是装模作样的问候,可听在青禾的耳中怎么都显得轻浮。   青禾虽然并未理睬他,可面上已经微微不悦。那人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殷勤的“关心”:“嫂子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应注意多休息才是!大哥也真是的,怎么舍得如花似玉的嫂子这般操劳呢!听说嫂子千辛万苦的为大哥请来了大夫治腿,唉~大哥能娶到像嫂子这样的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青禾不耐烦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你们有什么事吗?”   后者对于青禾打断他的话没有一点一滴的尴尬马上就圆溜的回道:“我们是过来探望大哥的!”   那瘦长脸的立即点头附和:“是啊、是啊!阿成整日躺在家中也怪无趣的,我们特地过来陪他解闷儿的!”   “那怎么不进去反而站在门外?”   “这个,呵呵……何大娘她在家吗?何大娘不在我们才能进去……”话一出口,旁边的那个马上转头朝他挤了挤眼,那个瘦长脸的意识到说漏了嘴马上就不说话了。   青禾只觉好笑,听话里分明漏洞百出,她心里隐约猜到这两人怕是何成的狐朋狗友,又想拉着何成一起出去吃喝嫖赌了,但是以前想来是吃过了何孙氏的教训,所以小心翼翼的怕被她发现,偷偷摸摸的躲在墙根儿下面张望。   青禾打定主意要狠狠戏弄他们一番,让他们下次不敢再来,所以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反而笑问道:“这是为何?你们来看望相公,我和娘心里欢迎还来不及呢,她就在灶房,我这就告诉她去!”   “哎?不、不,不要!”二人果然慌忙的拉住青禾,“千万不要告诉大娘!不要麻烦她……”   青禾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有什么好麻烦的!家里什么也没有,最多也只能招待一杯清茶,还请你们不要嫌弃才是!婆婆她最是好客的,只要不是来怂恿相公去城里玩乐、去赌坊赌钱的就行。唉!婆婆最痛恨那些人了,说都是那些狐朋狗友把她儿子给带坏了,往后她见一个打一个、往他们身上砸臭鸡蛋、泼洗脚水,非得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不可……”   瘦长脸的顿时身子一缩,白净脸的那个的脸色也有点不自然了,“这话真是严重了,大哥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   青禾不动声色的继续:“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别站着,进去坐吧!”   两人对看了一眼,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回去了,不好打扰阿成养伤。等他的腿好一些我们再来。”   也是,腿痊愈了才能往外又借钱和他们一起去赌去!   青禾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那可不行!你们若不进去我如何关门打狗?”   那瘦长脸的还没听明白,表情迷茫地看着青禾,而白净脸的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嘴里说道:“嫂子为何这般?莫不是曲解了我们的好意?既如此,也不便多留了,望转告大哥一声我们来过便是。”   那个瘦长脸的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同伴拉着急忙往回走,却在路的转弯口正好碰见了何孙氏,两人吓得连忙低着头灰溜溜的逃走了。   青禾看见这情形,不由的忍俊不禁。   何孙氏一脸愤然的样子,也没注意到那两人,抱着个空罐子,一边走嘴里一边骂:“想当初我们家过好日子的时候不知帮了他们家多少,如今连匀个几斤米都不肯,还说什么去年收成不好,家里也没有吃的了……我呸!米粮囤了满满几仓当我没瞧见?!……过桥抽板的东西,怎么没让菩萨给活活劈死!”   青禾见何孙氏正在气头上,很有眼力的默默站在门边不去搭话,免得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何孙氏却停了下来,转头对着青禾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刚才来了俩人,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好像是相公之前的朋友,说是来探望相公的。”青禾回道,那两人相比之前已经来过家里青禾自然不能说不认识。   “莫不是又是那几个王八羔子?!”何孙氏激动的跺了跺脚,瞪向青禾,“你放他们进来了?!”   “没有,让我给吓唬走了!”   “那就好,以后也绝不能让他们见到成儿!也不知哪里结交来的,一肚子的坏水!成儿就是被他们给带坏的!”何孙氏气呼呼的说道,“这腿还没好呢,就有王八羔子找上门来了,这兔崽子什么时候才让我安生!”   听着何孙氏的话青禾的心中渐渐的有些不安起来,若是等何成的腿痊愈以后又出去借钱赌的话,到时候这个家就真的难以翻身了!   从何家跑出来的两个人转悠着不知不觉跑到了谁家的果树林里,枝桠上结满了饱满圆溜的青枣,林子里飘散着一股清甜的香味。瘦长脸的那人随手摘了三五个青枣往身上擦了两下,两三口解决了一颗青枣,然后问道:“大妹子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白净脸的那人白了他一眼,哼道:“她是在骂我们呢!小娘们好大的脾气!”   瘦长脸的人张大了嘴,“不能吧,大妹子以前挺温顺的呀!我们每次到阿成家里去,她就算心里不痛快,碍着阿成,嘴里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就是说啊,”白净脸的人到瘦长脸的那人手里拿了个枣咬了一口,脸上带着怪异的浅笑,贪婪的眼睛望着远处若有所思,“小娘们原本就长得标致,这样一生气,反而越发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赌棋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天气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大家身上脱掉了厚重的棉袄穿起了薄棉褂子、长袖衫、束腰单襦。各家各户都忙着春耕、耙地、锄草、施肥、插秧、点豆、种花生、种地瓜、养蔬菜等等各种农活。   青禾每天早早起床先编一会儿草鞋,然后准备早饭,早饭过后开始洗三个人的衣服、何孙氏则准备下田干活;等吃过中饭以后青禾要给菜园子浇水;每三四天她照例抽空去一次周木匠家,跟着周秦氏学一种草鞋的新花样。   何成在家已经休养了半个多月,现在的他拄着拐杖已经能来去自如,往外面也走得越来越频繁了。   这天青禾正坐在院子里编草鞋,就听见拐杖“笃、笃、笃”的声音从里屋里渐渐传来,抬头果然见到何成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整日就知道编草鞋?做那么多草鞋也没见你拿给我穿!”   “不是给你做了一双么!”   何成听了更加不满,“你做那么多鞋,就给你相公一双?!其他的留着做什么?能当饭吃么!”   青禾低头继续专心编草鞋,“你别管,我有用。”   “哎呀!我媳妇我还不能管了?!”何成怪叫两声,见青禾没有理他,自觉没趣,一拐一拐的往外面去了,不过一会儿又折回了青禾面前,“上次给我看大夫时余下的钱哪去了?”   “做什么?”   何成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我管不了你,你倒反过头来管起我了?!”   “钱都给娘收着了,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青禾淡淡说道。   何成听了皱了两下眉。什么话也没有转身往外走。   青禾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欺身拦在何成面前,问道:“你上哪儿?”   “我在屋里憋得慌,到外面逛两圈。”何成随口道。   青禾知道不好,忙拉住他,“去哪儿逛?我陪你一起去。”   何成眉毛一竖,眼睛眯了起来,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青禾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趣?我上哪儿用得着你管吗?让开!”   这个烂赌鬼!青禾心里咒骂了一声,把手里编草鞋的箩筐往地上一扔,咬牙切齿的说道:“赌瘾又犯了是不是?想去赌是不是?好,我陪你赌!”   堂屋里,青禾和何成分坐两边,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副围棋。青禾当初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贫如洗的家里会有围棋,且棋盘、黑白棋子俱全,完好无损。听说她的公公生前最爱下棋,这副围棋也算是他的遗物了;而且这副围棋棋盘、棋子均是最一般的材质,不值几个钱,也许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它才能安然至今而没有被何成这个败家子偷偷拿去变卖了吧。   “小小妇人也懂得下棋?”何成一条腿盘坐着,一脸不屑地嗤笑。   青禾面不改色把玩着手里的棋子,“不妨试试吧,看看你这个大丈夫的棋艺有多厉害。”   “慢着,”何成手一伸,经验十足的说道:“既然是赌可得先下注啊!”   “好,你说。”   “要是你输了就拿一百文钱给我。”何成心中早已想好马上脱口而出。   “要是我赢了呢?”   “呵呵,”何成听了青禾的话不由的笑了笑,小指头掏了掏耳朵,“万一你侥幸赢了,那一百文钱我自然是不要了。”   倒是打得好算盘,怎么样也不吃亏!青禾心中想着,摇了摇头,“这样可不行。所谓赌注,是要押上自己真正拥有的东西,否则就是空谈。我没有那么多钱,唯一能作为赌注的就是我的一日三顿口粮。若是我输了今晚我就不吃晚饭;你也只有口粮可押,你若是输了你也不许吃晚饭!”   青禾轻而缓的说出的话让何成一阵呆愣。“什、什么?”   “这样既能打赌还能节省粮食,一举两得!”   “这怎么可行?这算什么赌注!”   “你怕输?”   “……哼,你就等着今晚饿肚子吧!”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何成完败。青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你这是什么臭棋?哈哈……”然后她意外地发现烂赌鬼何成竟然也有微红了脸的时候,虽然她觉得何成现在的样子很有趣,但还是适可而止的微微收敛了笑,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三局两胜如何?”   “好!”何成立刻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何成又输了,他死死地盯着棋盘,双手紧握成拳,抿着唇很是倔强的一声不吭。   青禾悠闲地喝了杯茶,调侃道:“听说爹生前最好下棋,若是他知晓你的棋艺是这般……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再来一盘!”何成咬牙。   第三回合,青禾决定一边下棋一边编草鞋,一炷香时间过去,仍未分出胜负,但是何成已明显处于下风。   何成紧蹙着眉头,精神完全集中在棋盘之上,好像现在发生任何事情都打扰不了他。青禾发现何成的棋艺进步的很快,想要赢他也一盘比一盘吃力,这一盘棋再继续下去赢的是她,可是下一盘的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哟,倒真是会享受!”何孙氏冷不丁出现在门外,“我在田里拼命干活你这个做媳妇的反而在这里喝茶、下棋,好生快活呀!”   青禾马上站起来,说道:“娘,对不起,我这就换了衣服去田里帮你!”   “帮什么!”何孙氏眼睛一翻,“今天田里的肥你一个人去施,我就不去了!你把活儿做完了才准回来。我看你在家里也够闲的了,我这个婆婆做的真是没话说,你瞧瞧人家媳妇整日的忙里忙外,哪有一刻闲着的?”   “可是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我一个人今天怕是干不完。”   “干不完也要去干!”何孙氏不容反驳的命令道。   “不行,青禾还要陪我下棋呢,今天我说什么也赢她一回!”何成急忙道。   “你跟着别瞎掺和!别以为腿断了就没你的事了,等你腿好了就给我好好的干活去!你说说,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可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了?!要是你爹还活着,非活扒了你的皮!”何孙氏训斥道。   何成扁了扁嘴不在说什么,转过头研究棋局去了!   其实家中也只剩下六亩薄田,施肥也算不得什么重活儿,但青禾实在不是干活的好手,再加上不熟悉,直到外面天乌漆抹黑的了才勉强施完肥,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唉,我这样的人能在这个时代好好生存下去么?青禾不禁在心里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担忧。古代农村的女人干起活来都是大手大脚的快得很,而且也只有干活又快又好的才是最贤惠的,最为大家所称赞的,就如她娘家的大嫂就让全家人赞不绝口,但是很显然青禾离那个标准相差还很远。   虽然很累,但青禾也有意外的收获。   这些日子她一直听何孙氏唠叨现在家里剩下的田地有多么多么差,一样的耕地施肥、一样的辛苦劳作,可到头来粮食收成却只有人家肥田里的一半,种得冤枉、荒了可惜,今天青禾在施肥的时候特地的观察了一下,大致觉得应该是灌溉和排水的问题。因为自家的田地地势较低,离河边又较远,干旱的时候汲不到水灌溉,只能用木桶打水然后挑到田边,来来回回很是辛苦关键是灌溉的水量远远不够;而在雨水较多的天气,水就会淹满整个田地排不出去,所以田里是干旱的时候干旱,雨水多的时候水涝,这样收成自然不好。   排水的问题很简单,只需多挖些排水沟道就行了。   对于灌溉的问题,青禾发现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的田地离河水较远,这样田每隔一段田就会有一辆筒车在旁边,这种筒车青禾在书上看到过相似的,是专门用来车水灌溉的,只需一人脚踩筒车便能汲取河水甚至远处山上的泉水来灌溉田地,方便又省力。一辆筒车至少能够灌溉十多亩田地,她家的六亩地一辆筒车绰绰有余了!   青禾向附近有经验的老农打听了一番,要想做出这样的筒车来车水需要花费大约一百文钱,有这种筒车的存在何孙氏不可能不知道,大概也是为了省钱才没有用吧。   不过青禾却对筒车却有十足的兴趣,既然有这样便利的东西,没道理还要累死累活的去河边打水,体力活什么的她最讨厌了!看来还是要多赚银子才行啊,田里的活她干不来,但是编草鞋她有一定的信心,就是不知道她要编多少双草鞋才能赚够钱让人做出这样一辆筒车来。   另外,青禾还从那个老农嘴里打听到其他一些信息来,概括来说就是这个时代的农村采取的是不同地域不同分工、集中种植。例如像青禾所在的五荷村和邻村小坝湾村都基本是稻田、麻田和果园,而附近的小林镇大部分都是茶园,家家户户遍植茶树,以茶叶买卖为营生。有一个叫焦门郡的地方是专门种甘蔗、制砂糖的;还有专门种桑养蚕的、养鱼的、养鸡鸭养猪牛的等等。   “啧啧啧,才干了这么一点活儿就累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养了位小姐呢!”何孙氏见了拖着步子回家的青禾马上嘲弄道。   “娘,晚饭做好了吗?没有的话我马上去做。”青禾自觉地转开话题。   “等你等到什么时候?饭早就做好了,我已经吃过了,给你留了一碗在锅里自己盛去吧!”何孙氏说道,想了想又转过头来,“不是我说你,成儿才几天歇了没去赌钱你又引他下什么棋!正经事不做,尽是玩乐的勾当,看看都迷成什么样了,连晚饭也不吃……”   青禾微微一愣,继而笑起来。   “我说你,你还乐了?!”何孙氏手叉着腰。   青禾这才将白天的事告诉了何孙氏。   何孙氏听了手一拍,“哎呀!这个该死的混小子,果然在家呆不住了!死性不改!”   青禾苦笑,“我也是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既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也让他饿上两顿受点教训!”   “这一回你做得对……”何孙氏说着神色犹豫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也不要真饿着他,腿上还有伤呢……”   青禾虽然对何孙氏这种愚蠢的一味溺爱很是反感,不过她也不会笨到真的面对面与何孙氏较劲。   “怎么会呢?正想给他弄点吃的呢!”青禾笑道。   “是吗?那正好,我做了点菜,你端过去给他。”何孙氏高兴起来,连忙从厨里端出一个盘子来。   也不知何孙氏从哪里弄来的豆腐,切成小方块两面煎炸再浇上以姜蒜、酱油调的汁,香味扑鼻。   青禾小声的咕嘟咽了下口水。从锅里端出她的地瓜饭,再加一碟酱菜以及何孙氏的煎豆腐往里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11卖鞋   青禾回到屋里,见何成并没有睡下而是坐在床边。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何成问道。   他难道一直在等她?不可能的吧!青禾否定自己心里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听说你没有吃晚饭?”   “大丈夫说得出做得到,你当我会赖账么!”   “饿不饿?”   “你这不废话吗?!”何成哼道。   青禾眉头一挑,“饿就更加不能给你吃了!就当做教训吧,幸好这一次不是真的赌,否则你要怎么办?”说着嘴巴朝他努了努,“另一条腿也不要了?”   “你还真是得意忘形了,不过赢了两盘棋就想教训我?”何成冷声道。   “我怎么敢?”青禾从没有指望一两句话就能让烂赌的何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痛改前非。   “哇~好香啊!”青禾叹道,端着煎豆腐故意在何成的鼻端绕了一圈。   何成不由的捂住了肚子。   “这本来是娘专门做给你吃的呢!现在……正好给我加菜了!”青禾坐在桌旁香喷喷的把豆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看着何成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一种痛快感,吃的越发香了。   何成看的气歪了鼻子,指着她叫道:“吃什么吃!快来与我杀一盘!”   青禾似没听见一般,理都不理他。   碟子里的酱菜是青禾亲手腌的,腌的莴笋、萝卜什么的都是上一回玉梅送过来的,把它们都洗净、切成小块之后再按照她所教的方法腌在罐子里,想吃的时候从罐子里取一些出来便可,酱菜酸辣爽口,非常下饭。   正吃到一半,青禾突然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盯着何成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会去……向娘告状吧?”   “我没那么幼稚!”何成正说着的时候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真的不会?”   “你烦不烦!”   青禾吃饱喝足,洗过澡以后正准备美美的睡一觉,却发现何成正用怨念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了?”青禾莫名其妙。   “你什么时候和我下棋?你是不是怕我赢你故意拖延?!”何成几乎咆哮了。   “不急,不急。我今日干活累得腰都快断了,你先让我睡一觉,不然没办法思考。”唉,也不知是好胜心强还是赌瘾太深,青禾在心里叹息。   你不急我急啊,难道我明早还要继续不吃早饭么!何成在心里抓狂。   “喂,你别睡呀!……你现在睡了我可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听到没啊?睡着了?猪啊!……”   于是,第二天天一亮,青禾就被何成给拽了起来,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开始下棋。   这一次,青禾以一子之差险胜。   何成满脸的可惜,不甘心的说道:“再来一盘!”   “不来了。”   “你又要玩什么花样?”何成皱眉。   “下一盘输的就会是我了!”青禾平静地说道:“所以没必要再下了。我可不想明知会输还要亲自体验一下。”   “你这不是耍赖么!”何成不乐意的说道,但脸上的神情较之前明显轻松了许多。   “我不明白……”   “不明白你相公为何如此聪明?”何成嬉笑道。   “我不明白既然你如~此~聪明,那为何在赌坊里会输得那么惨呢?”   何成脸上一僵,下意识的反驳:“谁输得惨了?!”他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像话,遂改口:“在赌坊里可不是光靠聪明就可以的,有时还要靠运气……”   “难道就没有人出老千什么的吗?”青禾不由问道。   “知道的还真不少!”何成斜觑她,“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有,你会下棋怎么从未听你说过?跟谁学的?”   何成的问题跟炮弹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被青禾一句“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能靠下棋来过日子!”给简单带了过去,幸而何成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不然青禾又要为如何好好圆谎费脑筋了。   ……   时间又过去好些日子,一天下午,正在菜园浇水的青禾隐约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立马竖起了耳朵,“草鞋咧~卖草鞋咧~”,青禾听清了吆喝声,飞快地跑到房里打开衣橱,里面有十双草鞋,码得整整齐齐,是青禾用光了所有准备的针线、布料,这几天来辛苦的成果,也是说这十双草鞋是青禾现在拥有的所有资本。   原本青禾打算将这些草鞋拿到城里的草鞋铺子里去,只是,一来怕数量太少人家不肯接受;二来算算一来一去的车钱也实在不值当。好在她打听到村子里有专门收草鞋的人,隔三五天就会在村里走一圈,若是有做好的草鞋便拿了给他,按商议好的每双价钱拿到银子钱。但是相较于城里的铺子,村里收草鞋的人自然会将每双的价钱压低一些好让自己有钱赚。   青禾打开门,那人肩挑箩筐嘴里吆喝着刚好经过她家门前。   “喂,收草鞋吗?”青禾连忙叫住。   “哎、哎,大妹子,有草鞋?”那人笑呵呵问道。   “不多吗,就十双。”青禾说着把怀里捧着的草鞋给他。   收草鞋的人拿过一只,仔细瞧了瞧鞋底、鞋边,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十文。”   青禾皱了皱眉,秦婶儿明明说过她做的草鞋每双最少也能卖得十二文钱,怎么只有十文?看来这人是见她脸生,以为第一次卖草鞋不懂市价故意少说了价钱。   “就这么一点儿?那我还是不卖了,留着自己家里人穿吧。”青禾面无表情的说着转身往屋里走。   “哎?大妹子别、别啊!别急着走,若是不满意价钱咱们可以再商议商议嘛!”收草鞋的人急忙说道。   “十五文一双。”青禾说道。   “十二文!”收草鞋的人一脸坚定。   青禾哼道:“刚刚还十文呢,这会子又十二文了?那过一会儿十五文钱岂不是也能卖了?你这是做生意呢还是坑人呢!”   “哎哟,大妹子,话怎么能这么说的呢!价钱是可以商议,可十五文……你这不是让我白忙活嘛!”那人捶胸顿足。   “你若是不愿加钱,我的草鞋就给别人了,村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收草鞋。”   “不成,不成,给别人做啥呀?大妹子,你信我,我王喜收草鞋给的价钱是村里最高的!看你是第一次卖草鞋吧,你一会儿去打听打听就知道,十二文钱真的是个好价钱!”那人十足诚恳的说道。   那人想了想又说道:“我看这草鞋做的不错,就是数量太少了,若是以后有三、五十双给我的话,我就给大妹子十三文的价钱,怎么样?”   “那这一次也十三文吧,下次编好了草鞋不找别人也找你,怎样?十三文的价钱,不能少了!”   那人犹豫一下,最后无奈说道:“唉,大妹子嘴可真会说!好吧,十三文就十三文!以后要有做好的草鞋可都要给我呀!”   “一定,一定!”青禾笑眯眯的点头。   这样,一共一百三十文钱装进了青禾的荷包里。   青禾把荷包攥在手里颠了颠,心里很是兴奋,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挣得的钱,就如同在现代第一次拿到工资的时候一般。   编草鞋这个活儿倒是不赖,几天时间下来她就挣了一百多文钱了,这一次她只做了十双,下回若她再做个二十双、五十双的岂不是能挣得更多?青禾原本打算从这一百三十文里拿出一百文来做个灌溉的筒车,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挣钱让家里吃好、穿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青禾决定把这一百三十文钱全部用来买做草鞋要用的针线、麻布等等再做出几十双草鞋来。   作者有话要说: ☆、12打架   第二天,青禾把自己卖鞋的事告诉了周秦氏,周秦氏听了高兴的拍手笑道:“哎哟,这可算是出了师了,有了这双巧手哪还怕过不好日子啊!”   “那还不是多亏了婶儿你愿意教我啊!”青禾也笑道。   “老实说,是你这孩子入我的眼,手巧嘴甜我看着喜欢,你来我这编编草鞋,陪我说说话,也解了我的闷,换了旁人我才懒得费那个事呢!”   “是、是、是,婶儿待我极好我晓得,婶儿这次帮了我,我一定记在心里。”   “说这个就生分了,我是让你记着才教给你的么!”周秦氏嗔怪道。   两人说着说着,青禾无意中聊到上一次在她家门前探头探脑的何成的那两个猪朋狗友,周秦氏一拍大腿,叫道:“那两个败类……就指着你家那个这一次能好好改过呢,可不能让他们再领着他去赌钱了!”   “婶儿知道他们?”青禾试探地问道。   “嗨!谁不知道那两个啊……你难道不认识他们?!一个叫田傅,一个叫殷吾贵,好吃懒做,又赌又嫖的,整日没事就到城里头游荡,名声那叫一个臭,村里人遇见他们都绕着道走!那个殷吾贵,你别看他外表长得白白净净的,端的是好色,见着女人就挪不动腿,下流坯子一个!连有夫之妇也照样睡!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淫乌龟’!”   就在青禾和周秦氏说话的时候,田傅和淫乌龟在城里的赌坊试了两把手气,幸运的赢了点儿钱,两人高兴的在附近找了个酒馆子,点了几样下酒菜,喝了几杯,醉醺醺的在靠在路边上睡了一夜,这样在城里晃荡了两日后这会子刚刚回到村里。   “哎,你看那个是不是何成?”淫乌龟指着远处的那个人影问道。   田傅眯着眼望去,有些意外的说道:“还真是!他不是腿伤了么,难道好了?”说着冲人影大声喊道:“阿成——”   “哎呀!阿成,你怎么出来了?腿好了?”   “在家呆得都要长毛了,出来透透气!你们两个这些日子都死哪儿去了?知道我腿被人打断了,怕我赖上你们就躲得远远的是吧?!”   “唉~前些日子我们本想去看看你来着,到了你家就被你媳妇给轰出来了!”田傅回道。   何成眉头一拧,“哼,她倒是出息了!看我回家不好好的收拾她!”   淫乌龟望着何成走的方向,两眼一转,手摩挲下巴,脸上挂起了淫/荡的笑,“大哥这是上哪儿去呀?腿还没好呢就去见那姚二寡妇不打紧吧?”   田傅也跟着起哄,“哈哈,怕是这么些日子憋坏了,有火没处泄吧!不过,那女人有那么好么?”   “你懂什么!姚二寡妇胸大臀肥,小腰一扭一扭的,在床上……哎哟,那个骚劲儿真是欲/仙/欲/死啊!村里的男人哪个不巴望着能和她睡上一觉……”   “得了、得了,”何成听不得淫乌龟讲姚二寡妇的那些话,“我去见她怎么着了,家里头那个我早晚会休了的!”   “呵呵,大哥真是好艳福,兄弟我羡慕得紧呢!”淫乌龟微眯着眼,又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之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青禾刚回到家里,便有一个裙布荆钗的妇人火急火燎的跑来,喊道:“不好了!孙大娘,不好了!你们家何成和别人打起架来了!”   何孙氏满脸不信,瞥了那夫人一眼,道:“胡说什么,成儿腿还不利索呢怎么跟别人打架?你可别胡乱往别人脑袋上扣屎盆子!”   “哎哟~是真的!”那妇人急得直跺脚,“就在姚二寡妇家门口,你再不去拉着,怕就要出人命了!”   何孙氏这才吓得面如土色,立时就往外跑,那妇人也要跟在后头却被青禾拉住了,“大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妇人担忧的看着青禾,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太激动,也别上火……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何成一拐一拐的到了姚二寡妇的门前,转眼就从半掩的窗子里看见姚二寡妇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块儿,满脸媚色,颊上的红晕还未消去,身上衣衫半敞,滑腻圆润的双肩和艳红色的牡丹肚兜展露无遗,男人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姚二寡妇笑得一颤一颤的,胸前两团白花花的高耸胡乱抖动。   何成“哐当——”一声一脚踹开了门,脸色阴沉,咬着牙问道,“说!这个狗杂种是谁?”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让人感觉十足危险的杀气。   姚二寡妇被响声一惊,一下子止住了笑,见是何成,腰肢一扭面上微微不屑的又倚在了那个男人怀里,声音软软的缓缓道:“哟,这不是成哥嘛!你的腿好了?听说这两天你躺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呀!”   “所以你就敢背着偷人?!”何成面上冷笑。   “我认得你,你不就是村里那个烂赌鬼吗?现在还变成了个瘸子!你不在家好好窝着,跑到这里来咋呼什么?!还说凤兰偷人,真是脸皮厚的可以!凤兰要是跟了你这坨烂泥,那才叫瞎了眼呢!我就是跟凤兰睡了,你能怎么着……”   那男人话还没说完,何成就一个拳头揍了过去,把那人鼻子打出血来,两个人立刻扭打得不可开交。姚二寡妇整好了衣裳,理了理发鬓,抓了把瓜子,靠在在门框上,看着两个男人在地上打架,边嗑瓜子边看热闹,嘴里还不时忙着叫好。   何孙氏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一时差点没气晕过去,指着姚二寡妇的鼻子骂道:“你个黑心的贱货,不要脸的骚蹄子,你……”   那男人也不是傻子,专门狠踢何成受伤的那条腿,趁着他吃痛松懈的功夫一拳使劲砸在他脸上,何成捂着脸疼得弯下了腰,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背上,他一边尽力保护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不被对方踢到一边用手肘狠击对方腹部。   何孙氏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何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别打了!住手!为了这么个贱货你值当不值当?!”   青禾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家中,想着那位妇人说的话,心中酸痛,指尖发凉,赵青禾啊赵青禾,你嫁的就是这么一个人么?她现在终于真正明白“赵青禾”为什么会想不开自尽了!   家里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相公好吃懒做、嗜赌成性;不时有相公对她冷嘲热讽又有婆婆的百般刁难;这一件件她都用尽全力忍受下来,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相公的不忠,她不可能做到自己的相公与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还视而不见,她承认她忘不了自己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有些东西已经成为她的自尊、她的人格、她的原则,根深蒂固,不可拔除。   不管一个人对生活有多大的热情,也总会有消磨殆尽、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怎么努力也好,可面对一个把心放在别的女人身上的相公,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盼头?   青禾一想到当她正在为挣到一百多文钱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她的相公正在因为别的女人而与人打架,她就觉得好笑!   “大妹子一个人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连我喊你也没听见。”冷不丁青禾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让她不由一惊。   转头,油头粉面,眼中眼神猥琐,面上笑意轻浮,靠得近了,青禾还闻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脂粉味,让她一阵作呕,连忙站起身,走开了些。   殷吾贵嬉皮笑脸的,“唉~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想与你好好说说话,大妹子你就如此讨厌我么,还是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看来是上次给你们的脸色太好了,还敢再来我们家?!”青禾厉声道。   “大妹子,我就与你实话说了吧,你家相公这会子正在别的女人的被窝里干好事呢!你相公这样对你,你难道心里不恨吗?好好的一朵花被冷落,连我瞧着都心疼!这样的男人你还守着他做什么?不如跟了我,让我好好的疼你,保证让你快活一番!”殷吾贵说着,目光上下扫着青禾窈窕的身姿,咽了下口水,就朝青禾扑了过去。   “啪!啪!啪!”青禾狠狠地连扇了三个耳光,目露鄙夷,“听说村里人都叫你叫淫乌龟,还真是恰当不过!恶心的东西,给我滚!”   殷吾贵捂着脸,恼羞成怒的往地上啐了口浓痰,撸起袖子,“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这时候,何孙氏扶着何成回到了家,何孙氏一见到殷吾贵就拿起一旁的的大扫帚往他身上砸,嘴里骂道:“你个淫乌龟!还敢来!还敢来!看我不打死你!”   殷吾贵抱着头狼狈的逃走了。   “喂,你怎么了?愣站在这做什么?”鼻青脸肿的何成看着直直的站在院子当中的青禾问道。   青禾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指尖钻入手心,眼中渐渐的盛满了泪水,视线一片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13改变   何孙氏递过来一只小瓷碗,里面是她特地从别家弄来的药草,捣烂了敷在伤口能消肿化瘀止痛,一般村里贫困的人家治疗跌打损伤之类的都是用这个法子。   青禾有些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何孙氏一想到姚二寡妇今日的做派,就连她平日一向嫌隙的儿媳现在看着都顺眼多了,她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这个……成儿这次做的事确实混了点儿,是他不对!我定让他好好的向你赔礼道歉!唉~早知道我便铁了心不让成儿与那骚蹄子有来往……”   “娘,”青禾忽而开口道:“你是知道的吧,何成与那寡妇相好……”   何孙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说“知道”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面上有些尴尬。   好在青禾也没等何孙氏说什么就端着小瓷碗往里屋去了。   青禾回到屋里看见垂头丧气的何成,冷哼一声,把小瓷碗往他面前重重一搁便自顾自编草鞋去了。   “你干什么?”   青禾头也不抬淡淡说道:“娘给你弄的药草,自己敷敷吧。”   何成一听又想到了今天自己的狼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气的把面前的小瓷碗推得老远,吼道:“拿走!我不需要!”   “那也好,让邻里街坊都看看你那鼻青脸肿像猪头一样的脸,再好好的赞叹一下你今日的英勇行为!”青禾边做草鞋边在心里想,何成如此拼命地为了姚二寡妇与人打架,怕是心里当真有几分喜欢的吧。   “那狗杂种比我伤的更严重!”何成听了青禾的话立刻伸直了脖子大声辩解,又像是在极力维护着什么。   青禾冷眼瞥他,“这么说来你的腿应该没事了。”   何成一愣,然后点头,“好得差不多了,除了用力的时候有些疼,又被那个狗杂种踢了两下……”   青禾看着何成,心中突然萌发了和离的念头。   既然何成心里头有别人,婆婆又不待见她,她又何必赖在这里呢?碍别人的眼,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倒不如和离,自己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反正现在她学会了编草鞋,只要有挣钱的手艺,还怕养不活自己么!   青禾想着想着就下定了决心,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草鞋,走到何成面前说道:“你不是一直嚷着要休了我么?这样吧,我们两个和离,你看怎么样?”   何成眼睛睁得大大的,神色怪异的盯着青禾,“你说什么疯话?脑子被门板夹了?!”   青禾一脸平静,“我没疯,说的更不是疯话。你不是一向不满意我么,我们两个和离也是如了你的愿,这样你就可以和那个姚二寡妇在一起了!”   何成盯着青禾半晌,确定她不是在说笑,最后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放心吧,那种女人……我是不会与她有什么瓜葛了!”   青禾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随即有些无力的笑了起来,“何成,你以为我是因着你与姚二寡妇有什么才要与你和离的吗?难道你认为你说了这样的话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吗?你对我没有感情、没有关心、没有责任也没有尊重,即便今日这个‘姚二寡妇’不再与你来往,可明日又会有第二个‘姚二寡妇’、第三个‘姚二寡妇’……何成,我不是你,与其傻傻的等着被人厌烦、嫌弃,被人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扔掉,倒不如我索性自己走,走得堂堂正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何成涨红着脸,恼羞成怒的瞪着青禾,脖子上青筋暴露,她甚至感觉那紧紧攥着的刚硬拳头下一刻就要朝她挥来。   何成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个时候竟然主动开口向他提出了和离,他突然想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说出的这番话。   古时的女子无论是和离或者被休妻,都要背上永远的坏名声,有了这样的名声,后半辈子还能安稳幸福的生活的不是没有,只是实在少得可怜。   能休了青禾都是何成一直以来所希望的,能够与她和离应该也是他非常乐意的,可是看着青禾冷静而坚定的说出这番话时,他的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当时他以为是因为姚二寡妇那件事的影响,到后来才明白也许不是那么简单。   “好……”他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不过家里没有笔墨,等到家里有闲钱买笔墨的时候再说吧!”   “我可以请人……”   “够了!”何成桌子一拍,满是怒气的说道:“连等个一两天的功夫都等不得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当个弃妇吗?”   真是是奇了怪了,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怎么现在反变成说她的不是?!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凭什么还拿眼瞪着她,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才对!他难道以为她真的是一个任人揉捏的面团吗?!   “好!别忘了你的说的话!等我手里的草鞋编完卖了,定去买一套文房四宝来伺候你签下放妻书!”青禾心里憋着火,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就像两头牛一样相互对抗,一点也不肯让步。   青禾现在什么也不怕了,只管按自己的想法过活,也不再看何孙氏或是何成的脸色,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的事情就放在一边,若是看她不顺眼和离了便是!只要她手里头有了钱,到哪儿不能过上好日子?何苦在这里委曲求全?一想到这里,青禾一直沉重的心也变得稍稍轻松起来,脸上的神色比之前也明朗多了!   没过几天,青禾就理所当然的成了这个家中最闲的人,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呆在家里悠闲地睡觉、吃饭、喝茶、编草鞋。   她变懒了,何成却变勤快了!起先他把自己关在房里闷不吭声的过了两三天,后来腿脚一方便就开始下田干农活,每天扛着锄头早出晚归的,与之前烂赌鬼的形象大相径庭。   青禾深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以俗话说就是狗改不了□。何成不过是三分钟热度罢了,或是明天或是后天一准打回原形,变回原先的那个烂赌鬼!   再说何孙氏,出了姚二寡妇这件事,她心中有数,青禾与姚二寡妇,两者一比较,高下立见,再加上是何成做错事在先,所以这些天以来她对青禾的态度自然也和气了不少,不再总是挑她的错骂来骂去的了,有时像煮饭、喂鸡甚至给菜园子浇水这样的家事何孙氏总是在青禾之前已经做好,弄得青禾还感觉有些不自在。   青禾又坏心眼儿的想:兴许何孙氏这样是因为何成把田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她闲着也是闲着呢?   玉梅第二次来看望青禾时,见到从田里耕作回来的何成嘴巴张得都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了,她用手指直戳青禾,“喂、喂,那个什么……你家赌鬼转性了?不去赌坊赌钱反开始下地干农活了?”   青禾摇摇头,笑而不语。   玉梅却显得比青禾还要兴奋,“好事儿啊!戏文里怎么唱来着?浪子回头……金不换呐!我不是说了你只要把这一阵熬下来往后会有好日子过的,瞧瞧,信我没错吧!”说着她想到什么,眼中一亮,凑近了青禾的耳边道:“我托人把那个方子弄来了,现在更是要趁热打铁、抓紧机会!”   青禾一头雾水,“什么方子?”   “哎呀!就是那个……”玉梅急急地用双手比划着。   青禾脑中忆起上一次玉梅来时提过的专治女人怀不上孩子的秘方,一时有些窘羞又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准备和离的事情告诉她,好让她不再胡乱猜想,不必做这些无用功的事,可想了想还是算了,一来这事本身还没有成;二来毕竟也不是什么喜事,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你就按照方子到药铺去抓药,煎药的法子也已经写在里头了,你记得一定要每天喝!”玉梅塞给她一张黄纸。   “这……”   玉梅用一种“我懂”的神情看着青禾,“你不要觉得害羞,也不要觉得丢脸,我们又不是那些未出阁的小闺女,传宗接代对女人来说很重要,否则,再过一两年,何家就要以‘无所出’为由把你赶出家门了!”   青禾说不过她,只得无奈叹道:“好、好、好,操心鬼,真是爱操心!方子我收着还不成嘛,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玉梅满意的笑着点头,一手摆弄着青禾箩筐里的草鞋,露出兴趣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草鞋啊?倒是怪好看的!”   “你喜欢?给你做一双。”   玉梅摇摇头,又问道:“这个耐穿不?”   “保准比一般的草鞋耐穿!”   玉梅高兴起来,“那不如给我家相公和我家那个小皮猴各做一双!你不知那个皮猴子整日的爬墙、爬树、钻洞子,一双鞋穿不了几天就坏了!鞋子做好了我给钱给你。”   青禾白了她一眼,“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难道就是稀罕你那几个臭铜板儿才给你做鞋的么!”   玉梅嘿嘿笑着突然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这是我特地带给你吃的白糖糕,原也是别人送的,我想到你以前最爱吃就是这个,就包了几块儿拿来给你。”   青禾接过那方方正正的小包裹,外面是用一层是用花布包着,里面一层油纸打开来就是莹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甜味的白糖糕了。这点心大约是“赵青禾”以前喜欢吃的东西,而现在的青禾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填饱肚子。   青禾拣起一块儿白糖糕,咬了一口,而后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一包白糖糕换两双草鞋,我真是不吃亏啊~”   玉梅忍俊不禁,“白糖糕还堵不住你的嘴!”   青禾很高兴,不是因为吃了白糖糕,而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交到了第一个真心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14输赢   “还偷……别跑!你个小贼!敢偷我们家果子……还跑!兔崽子!”一大早就能看见何孙氏拿着把大扫帚在河岸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跑一边还扯着嗓子叫骂,直到视线里那身影跑没影儿了才停了下来,啐了一口,拖着扫帚往回走。(..)   “哼,跑得比兔子还快!下次要被我抓到仔细点儿皮!”   五荷村里近来遭了贼,五、六户人家都被偷过了,还有些田地被糟蹋了。起先只是偷一点苞米、窝头、地瓜之类的粮食,而且也只敢在深夜里偷偷摸摸的到田里或者院子里偷一些,可后来,小贼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白天就敢溜到人家的灶房里偷吃的,这才引起了村子里的人的警觉。   何孙氏听到这消息,立刻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把家里的米粮、地瓜、鸡蛋等等吃的都藏得严严实实,而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时刻刻防备着小贼。   青禾觉得何孙氏的行为实属多此一举,首先看这情形是不是真的有小偷还不一定,也许只是村里那个调皮小孩儿的恶作剧;即便有小偷,有哪个小偷会笨到来他们家偷吃的?   不过,很快的,青禾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早上来偷果子的小贼被何孙氏逮个正着,却没有抓到,据何孙氏说,所谓的小贼是个孩子。青禾渐渐对这个小贼感了兴趣。   下午,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何成与何孙氏都有事出去了,只有青禾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编草鞋,院子的大门边上长着一棵高大的杏树,枝繁叶茂,枝桠上结满了颗颗青杏,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接着便是“啪、啪、啪”一连串果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青禾抬起头,嘴角微微翘起来,眼中一丝亮光闪过,又来了?她不声不响的放下手中的草鞋,一步一步靠近门前,然后迅速的打开门冲了出去。   小孩儿怀里抱着满满的青杏,听见动静,撒腿就想跑,可是已经晚了,青禾率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男孩儿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就连脸上也没有一块是干净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   男孩儿充满敌意的瞪着她,唯独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为什么偷果子?”青禾柔声问道。   “我饿!”   “那你的爹娘呢?”   “都死了!”   “为什么到村子里来?”   “我在城里乞讨,抢不过那些大个儿的家伙,可是肚子又饿,所以我就偷偷躲到了运粮食的牛车里,想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吃的,就到了这儿。”   “这些青杏还没有熟透,又酸又涩,很难吃的。”   “能吃饱了就行。”   青禾心中一颤,这句话似曾相识,她也曾这么说过,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青禾的笑容中带着怜惜,把孩子拉进屋里,给他擦干净脸上的尘土和污垢,然后将玉梅带给她的一包白糖糕放到了小男孩儿的手上,又拿了两个窝头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二十天的时间,由于青禾整日的编草鞋,编完一双又一双,手指头上被磨破了好几处,钻心的疼,可是换得的结果就是她终于做好了一共整整五十双草鞋!   五十双草鞋,按照之前商议好的价钱,十三文一双草鞋,那就是六百五十文钱!青禾捧着满满鼓鼓一荷包的铜板儿,开心得合不拢嘴了!她觉得她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富婆!   “哟~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何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青禾兴奋得晃了晃手里的荷包,“我有钱了!我挣钱了!”   何成瞥着她,不屑的轻哼道:“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编草鞋挣了点零碎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辈子没见钱呢!”   何成一番话就如一盆冷水顿时把青禾的热情降低了不少,她气不打一处来,拎着手中的荷包,叫道:“我高兴的是,我马上就可以和离啦!”   何成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马上去买笔墨纸砚让你签放妻书了……啊!”青禾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成强制性的拉着往屋里走。   “你到底要干什么?”青禾看着摆在眼前的棋盘,有些烦躁。   “趁着娘还不知道我们要和离的事,我们来赌一局。你输了,和离的事就当从来没有说过;我输了,就让你和离。”何成缓缓道。   “凭什么!和离的事你不是早就答应过……”   “赌不赌?”   “何成,你这是说话不算数!凭什么你说赌我就要陪你赌!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何成微微一笑,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你怕了?”   “我怕什么!”   “怕你自己输给我!你上一次不是说了,下一盘你就会输给我!”   青禾忍不住的嘲讽,“你是太过自信,得意忘形了吧!上一回,我不过是出于怜悯之心安慰安慰你,你还当真了?!赌就赌,谁怕谁!这一次,我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何成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青禾的直觉不断地在告诉自己,这盘棋赌不得,一旦赌了就会后悔终生,可偏偏就拒绝不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他面前处于下风。   到底,这个赌局是他早就计划好的,还是只是一时兴起?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赌瘾犯了……   明明就是个不成器的混混、烂赌鬼,可她偏偏怎么也看不透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真是叫人生气!   不过才落下七八子,青禾已经处于劣势,这让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连高考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赵青禾,冷静点,看清楚,好好下,这可是关系到你后半生的幸福啊!青禾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两双眼睛,四道目光,都紧紧地盯在棋盘之上,四周静得连风穿过杏树树叶的声音都听得到。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何成和青禾正进入双方胶着的紧张时刻,一子稍有不慎便有可能造成整个局势的扭转,输赢立见分晓。青禾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何成看似神色轻松,可一直左手攥得紧紧的,从未松开过。   “哎哟……妈呀……这个天儿还真是热啊!”何孙氏头上戴着个破草帽不知从哪儿回来的,手扇着风,一步步往家挪。   “哎哟~年纪大了,身子不行了,累死我了!青禾啊~给我倒点儿水喝!”   “成儿~成儿?何成——”   专注下棋的何成与青禾同时眉头一皱,都表示了对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感到厌烦。   “在不在家啊,给娘吱个声啊……”何孙氏走到堂屋来,见何成与青禾都在家,还在悠闲的下棋,却没有一个人应她一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有没有把握这个娘放在眼里呀!我在门外叫了半天没有人听见吗?!”   何成微微一转头,也不知视线有没有到达何孙氏的脸上,就马上又转了过去看向了棋盘,嘴里说道:“娘,你现在先不要说话。”   紧接着,青禾倒是看了何孙氏一眼,然后也同样是马上看向棋盘,一边落子一边说道:“娘,对不起,这盘棋对我非常重要!”   照理说何孙氏现在应该是气炸了,马上把棋盘掀了才对,可是她现在却反而一点气也没有了,因为她想到了她的老头子,也就是何成的爹。何老头沉迷于下棋,在他下棋的时候也经常对何孙氏说着类似的话:   “你现在不要和我说话!”   “我在下棋,不要烦我!”   “你怎么总是叨叨个没完?没看见我正在下棋吗?下棋这个东西连一子的失误也不能有!”   ……   何孙氏看了看何成,又看了看青禾,心里叹了口气,一个人默默地坐到了院子里的竹椅上,喃喃自语:“老头子啊,你一个人在哪里过的好不好啊?有没有人陪你下棋呀?”   村子里一个和何孙氏差不多大年纪的妇人从何家的门前经过,看见何孙氏,上前搭话:“怎的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啊?你儿子呢?”   何孙氏眼珠一转,立即坐直了身体,学着那些有钱人家的老太太的语气,“两个小的在屋里下棋打发时间呢~”   那妇人听了眼角一抖,干笑了两声,与何孙氏道了别,出了何家的院子,走了一段路,看四周没人,才对着身旁的一棵竹子啐了一口,“还下棋呢!我呸,不过是个破落户,儿子又是个不争气的烂赌鬼,装什么高门大户?!”   两柱半香的时间过去,赌局结束,输赢已定。   青禾满脸的汗水,脑子里一片空白是用脑过度、紧张过度的后遗症,但她的眉眼之间却有淡淡的满足,抬眼看向何成,她说道,“我愿赌服输。”   “可是……”青禾纠结万分,她这算是自掘坟墓吗?早知道他对下棋有超人的天赋,有惊人地学习能力,有一般人所没有的悟性,当初她就不应该用下棋的方式来和他赌!想当初她得意洋洋、趾高气昂,可现在人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却输得一败涂地!青禾想想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盘棋我能够赢你,不是因为我有多么聪明,而是因为从你说要和离的那一天,我就想好了这个赌局,每天背着你拿着棋谱研究。”   青禾睁大了眼,“你果然是计划好的……”然后突然顿了顿,“即便是这样你也很聪明了!”   “也许是从小看我爹下棋,耳濡目染之下也懂了一些吧。”   “棋谱也是你爹留下的?”   “是。”   青禾没有问出口的话是,为什么设置这个赌局?为什么费尽心思的不愿与她和离?她没有问,是因为只是在那一刻,那一瞬间,她不敢问。   作者有话要说: ☆、15夫妇   “娘,这是答应还你的鸡蛋钱。(..无弹窗阅读)”青禾把几个铜板塞到何孙氏的手里。之前,玉梅来他们家的时候她把家里的鸡蛋作为回礼拿给了玉梅,何孙氏死活不同意,青禾不得不保证说以后一定还给她。   “哎哟,一家人还提这个茬儿做什么?我哪是舍不得那几个蛋了!我是怕你年纪轻轻,大手大脚,不小的过日子的难处。快把钱收好,让外人看了笑话!”何孙氏说着又连忙把钱还给了青禾。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摆在眼前的钱都不要,不像她婆婆一贯的处事风格啊!青禾心里寻思着。   “不过……”何孙氏的眼睛闪亮闪亮的,“你哪来的银子钱啊?”   青禾笑道:“我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编草鞋么,就是为卖了好挣银子。”   “原来这样啊!”何孙氏一拍大腿,“我道你为何没事就知道做草鞋呢!那些草鞋都堆成一堆了,就是穿到明年也穿不完啊!原来可以卖了得银子啊!你……挣了多少银子了?”   “说的是十三文一双,这些日子总共编了五十双……”   “呀——”何孙氏眼珠转了两圈,算出青禾得的银子钱来,一下子喜形于色,“这、这倒是个不错的营生,随随便便做两双草鞋就能得这么多钱!那我以后也和你一起做草鞋卖,不是就能得双倍的钱?!”   “这个……娘,你做的草鞋怕是不好卖……”   何孙氏脸上不高兴了,“怎么着,你是嫌我做的草鞋没你的好?”   青禾很是为难的说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做的草鞋是为了给家里人穿的,方便好穿就行,不怎么讲究。可放到外头卖的草鞋做法就要繁杂多了,既要漂亮又要耐穿还要舒适,所以我才专门向秦婶儿学习了好几天,比如说鞋底儿在编的时候要按照一定花色,编好了再用布包上一层用针一针一针缝好,鞋头、鞋跟也要用布包好……”   “行了,行了,”何孙氏不耐烦的打断青禾,“我听得都头晕,这活儿我可干不了,还是你一个人做吧!对了,成儿过两日要和村里王二牛他们一起去烧炭,正好你得了银子,就到城里称两斤肉回来顺便再帮他做两件衣裳,一个大男人不能总穿旧的、破的。”   青禾一怔,“啊?”   何孙氏点点头,“怎么啦?要说这烧炭可不容易,先是到山上砍柴,完了把柴火挑到泥窑里用火烧,烧成了炭,最后驮到城里去卖。你不让他吃好了,到时候哪有力气干活?”   何成从吴守家借来了牛车,冲着青禾道:“我陪你一道去。”   青禾看着他一副勤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来气,“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没日没夜挣来的钱拿到手上还没捂热呢倒要给你买好吃的好穿的!这还没开始干什么活儿呢……”   青禾的嘀咕声传到何成的耳朵里,他不由一笑,“是娘让你买的,又不是我要的。”   青禾双眼一瞪,“你拿娘来压我?!”   “大不了以后我挣了银子也给你买肉吃,买衣服穿。”何成说道,往上一跳坐在了车头。   青禾微微不屑,“切~等你挣了银子再说吧。”   青禾坐在车上,看着前面那宽阔的背影微微出神,相公驾着车拉着娘子,夫妇两个一起去城里采买……这样的场景她以前也曾幻想过,他若不是这样好赌,若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即便没有感情,能够相敬如宾也是好的……   “咱们家是不是也该弄一辆牛车,这样到城里来也方便些!”何成突然说道。   何成说中了青禾心里一直盼望的事情,“唉!我早就想了,若是我们家有一辆车,我就能把编好的草鞋拿到城里的鞋铺,这样自然比给村里收草鞋的挣得多!只不过,一辆牛车要多少银子钱啊?”   “那得看你怎么买了,若是直接到城里买一辆现成的牛车至少也得三、四贯钱;要是你从村里的人家里买一头牛,再花钱请人做一辆车,合起来三贯钱也就够了!”   青禾一惊,“不过一辆牛车就要这么多钱?!”   “这哪里多了?一辆简陋的马车还要十两多银子呢!”   “我现在手头的钱必须留下一二百文钱来买做草鞋需要的布料、针线什么的,还要买吃的、替你做衣裳以及其他的地方的用度……余下的钱就只能买个牛车的车轮子!唉~要买牛车的话,得等到何年何月啊!”青禾的语气中难掩失望。   “没事,我来挣钱买,不要用你的钱。”何成爽快的说道。   青禾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的奇怪起来,“何成,你是何成吗?”   何成一边手里驾着牛车,一边回过头瞥了她一眼,“你莫不是连你的相公都不认得了?”   虽然何成背对着她看不见,但青禾还是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认真地说道:“我自然认得,我的相公是个游手好闲、脾气暴躁的烂赌鬼,一下子变化这么大真叫我有些后怕。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我告诉你休想从我这儿拿到一文钱!”   何成听这一番话身子一歪差点没翻下车去,吼道:“谁稀罕你那几百个字儿?!老子我什么时候变过了,我赌是为了赢钱、翻本儿,是为了家,为了让娘能过上好日子,只不过手气差了点儿而已……”   你那哪能叫差了一点儿啊!青禾心里默默念道。   到了城里,他们最先来到猪肉摊子前,今天也不知为什么,生意异常的红火,这儿已经站了不少人,来晚了只怕猪肉就卖没了,卖猪肉的满脸堆笑地迎着客人,还立时把每斤猪肉的价钱上涨了三文。   何成见青禾紧蹙着的眉头,说道:“要不你就像上次一样买些肉骨头回去好了,娘煮的骨头汤味道很是不错,我倒是有些想念。”   青禾睁大了眼看向何成,“娘说那碗骨头汤是她煮的?”   “不是娘煮的么?”何成反问。   青禾扑哧笑道:“对,没错,是娘煮的。不过今天可不能再买骨头回去了,上次我已经被骂的狗血淋头,这一次还买骨头,你娘就要吃了我了!”不知怎的,虽然何成不知道是她煮的骨头汤,不过听他夸赞骨头汤好喝,心里倒是有几分高兴。   称好了猪肉,他们去了布料庄上选好了布料,然后到裁缝铺子里量体裁衣,铺子里的伙计告诉他们两日后便可来拿衣服。   出了裁缝铺子,青禾又去了城里的几家鞋铺打听收草鞋的价钱,顺便看看城里都流行哪些草鞋的款式,这不看还好,越看青禾越觉得有趣,心里默默记着新奇的花样,比如鞋口上绣的新花样;在鞋头上缀上两三颗彩色的珠子或是缝上一撮穗子;男鞋要做的牢固耐穿,女鞋要做的精巧美观。   “对了,我可以用几层布缝在一起做成鞋垫子,里面还可以加一些薄薄的棉絮,这样脚上既舒适又能御寒,还能延长草鞋的寿命!”青禾不禁为她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一阵兴奋。   何成在一旁看着她眼睛发亮、全神贯注的样子微微发怔。   青禾无意间发现何成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不仅脸上一红有些尴尬。“你发什么呆,去把牛车拉过来吧,我再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何成回过神来,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身向牛车的方向去了。   青禾把好看的花样都记在了心里,转头望了望却还是没有看见何成的身影,最后她只得自己去寻。   就在街道对面,青禾看见何成低头搓着手来来回回走着好像在犹豫着什么,他身旁有个男子笑眯眯的不知在对他说些什么,手还指着身后的一间屋子,上面挂着个牌匾,上面写着“长胜赌坊”四个大字。   青禾的心顿时往下一沉,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只这么远远地看着。   一分钟、两分钟,何成还在赌坊门前踱来踱去,脸上神色有些期盼又有些焦虑。   这时,青禾走了过去,何成见到青禾脸上慌乱一闪而过,“你、你看好了?”   “你进去吧。”青禾开口道。   何成一呆,盯着青禾想要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你、你让我去?”   “不过再进去之前你还得和我去一个地方。”青禾淡淡说道。   “什么地方?”何成问道,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的欢愉。   青禾朝旁边努了努嘴。   何成顺着青禾指的看过去,“墨宝阁?里面都是卖些书画、笔墨之类的,我们种田人家又用不上,进去做什么?”   “谁说用不上了?你签放妻书的时候不就用的上了!”   何成咬牙,终于明白了青禾的意图。   “你今天要是跨进去一步,我便立即与你和离,咱们分道扬镳,我带着我的钱过我自己的好日子去!”   “我不过是想着万一今天手气好……好了,好了,我不进去就是了!”   青禾却不理会何成,径自向墨宝阁里走去。何成急忙拉住她,“我都说了不会赌了,你怎么还进去啊?”   青禾淡淡的瞥了何成一眼,道:“虽说我们只是一般农家,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在家里备着总是好的,省的要用的时候没有。”   他怎么听着这么像话里有话呀!何成站在墨宝阁门口,心有不甘的对着青禾喋喋不休的抱怨:“我真是发觉你越发了不得了!我说一句你顶十句,相公就是天,你这是反了天了知不知道!”   回去的一路上,二人无话。直到快到村子的时候,何成突然问青禾,“你可知道为何我突然不想与你和离?”   青禾心中一紧。   “我是总觉着这个家没了你不行……我没了你也不行。”何成叹道。   青禾在背后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敢情我就是个老妈子,非得天天伺候你么?!”   “放心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何成就这样好似轻易地许下了承诺,可他却不知道前面正有一个什么样的困难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16讨债   刚走近院子的门口,青禾便嗅出了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浓重气氛,门口围了七八个人见到青禾都是一脸的同情和担忧,还有人悄悄示意她不要进去。   青禾这时的脑中一下子闪过七八个念头,最终她还是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去,“吱呀——”一声打开门,尽管心中已经做了准备可她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何孙氏一下子跳起来,拼了命的朝青禾尖声喊道:“快走——快让成儿逃走!他们是来要债的……”话未说完却被人用力一扯摔在地上,吓得直发抖。   “娘!”青禾想要走上前扶起何孙氏,却被人拦住了。   这个时候青禾反而冷静了下来,目光来回间已经清楚了整个院子的情形。闯进他们家的大约五六个人,有两个人可能地位要高一些,一个长脸弓背赖子头,一个虎背熊腰大胡子,另外还有三人一看就知道是摇旗呐喊、溜须拍马的小罗罗。院子中央的地上,几只锅碗瓢盆被砸的稀巴烂,还有几张横七竖八倒着的长凳。   那个拦在她面前的大胡子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手里摆弄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何孙氏跌坐在一旁地上,蓬头散发、涕泪满面。   “老太太,这是你家儿媳妇吧!哎哟~没想到那个烂赌鬼还能娶上这么一个标志的小娘们啊!嘿嘿,你看上那烂赌鬼什么了?不如跟了我怎么样?”   周围一阵哄笑声,有人说:“老大,这感情好,让那何成用媳妇来抵债!哈哈哈……”有人拿着锅盖噼噼啪啪的敲响个不停。   以前她拿着菜刀对着何成,现在别人拿着菜刀对着她,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青禾心里默默内牛。   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害怕,即使装也要装的特别镇定,特别强硬。她从电影里看的,讨债的人一般都是这样,你越是害怕,越是慌张,他们就越高兴,愈发的肆无忌惮,所以一定不能被他们看出一点点破绽!   青禾用平生最冷的目光盯着那个满脸横肉的大胡子,“光天化日,强闯民宅,肆意破坏外加恐吓,看来你们是很想尝一尝衙门里的牢饭了!”   众人没想到一个小娘们没被他们吓得瑟瑟发抖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都不禁一愣,唯有那个大胡子咧着嘴,粗声道:“小娘们好凌厉的嘴!我们怕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家相公欠了赌坊的钱不还自然要来追讨追讨。想让我们拍拍屁股走人也行啊,把钱还了!”   “你们把成儿的腿都打断了还有脸来要钱!”何孙氏愤然道。   “嘿嘿~”一边的赖子头嬉笑道:“何成连本带利总共欠了我们赌坊三十两银子,断了他一条腿只能抵了他一半的债,他还欠赌坊十五两。”   “你们……你们……”何孙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十五两么,只怕把他们家房子连同田地都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来,青禾心中苦笑,这可如何是好?   为了归还吴守家的牛车而晚到一步的何成这时也走了进来。   何孙氏见到何成,哭喊着:“我的儿啊,你回来做什么呀!你快点逃啊——”   “张大黑,钱是我欠的,你别为难我娘和我媳妇。”何成说道。   大胡子转眼瞥见何成手里拎着的猪肉,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瞧着何成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呀,还挺有油水的,老子我还几日没食过荤腥了呢!”   “是、是,”何成赔笑,“要不您就留在我家吃饭如何?”   “我呸!”大胡子脸色一变,吼道:“你当老子是来你家当乞丐的?要你施舍老子!废话少说,快还钱!十五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何成手一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片刻过后,僵硬的嘴角松弛下来,抬眼对着那大胡子说道:“钱是我欠的我不赖,这债我一时半会儿实在还不了,我人在这儿随便你怎么处置,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别为难其他人。”   大胡子冷笑了一声,“没钱还是不是?也行!别说我张大黑不讲情面,若是不带点儿什么回去我实在不好交差!来人,把姓何的一只手剁下来当还债了!”   “啊——你们干什么!不要,别剁我儿子的手!要剁就剁我的!我的儿啊——来人呐~救命啊!”何孙氏嚎啕着拼命拦在何成的身前,又抱住了张大黑的大腿,被人拉开又冲了上去。   青禾站在原地,她没有发现此刻自己的身体正微微发抖,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她拼命的提醒自己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没有办法,可后背却是一片冷汗。   就在张大黑手里的菜刀就要落下的时候,青禾说话了:“慢着!”   “小娘们最好别多管闲事!”赖子头警告道。   在众人的目光中,青禾缓缓地走到那个面色狰狞的男人面前,瘦弱的身体慢慢地蹲下,轻轻地叹了口气,清丽的面庞对着面色苍白的何成似有若无的笑,“唉~真希望我以后不会后悔今天的冲动。”她轻轻说道,而后抬头面色平静地对着大胡子说道:“要剁就剁我的手吧,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家里还需要他。大哥,你网开一面,用我的手换他的手,行吗?”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讨债的人个个都面面相觑,就连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也没有一个不为之动容的。   讨债的人心里也是郁闷,这欠赌债欠得家破人亡、卖妻卖女的他们都见过,可是欠赌债欠得家里更加同心其力、互相牺牲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青禾面对着大胡子,所以她没有发现,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紧咬着牙关,双目通红。   大胡子微眯着眼,饶有兴趣的样子,“小娘们要为相公强出头?”   “大哥,我知道,你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看了我们的手对你们也没有一点好处,不是么?不如这样,你们再宽限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利钱照收,半年以后十五两再加上利钱一文不少的交到你手上,怎么样?”   大胡子眼中有奇异的亮光一闪而过,“小娘们好胆色啊!可若是你交不出,又当如何?”   “这只手你照样拿去!”   “不……”   青禾面上惨然一笑,“不够?”   “我不要你的手,我……要你!”   大胡子此话一出,何成身躯猛地一震,脸色顿时灰白,他用尽浑身的力量控制住要往大胡子脸上挥的拳头。因为自己犯的过错,而要眼睁睁的将自己的媳妇拱手让与他人,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可惜,此时的何成连说一个“不”的资格都没有……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悔!什么叫做痛!   大胡子脸上挂着笑,对何成说道:“看在你媳妇面上,我就给你半年时间,半年之后十五两再加上利钱一共十七两,假使少一文钱,右手还是媳妇,你选一样!哈哈哈哈……”   讨债的走了,可青禾却一点也没有感觉轻松,海口容易夸,大话能够说,可是真正的要实现却是难如登天呐!就凭她编草鞋,别说半年,就算一年她也凑不足啊!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半年之内挣到十七两银子这么多呢?青禾实在很头痛。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成从后面搂住青禾的腰,头抵在她的肩上,半晌,青禾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可何成偏偏又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她感觉肩上热热的,有什么浸湿了她的衣服,才听何成嘶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道:“媳妇,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青禾淡淡一笑,“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这时候,青禾的“英勇救夫”的行为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她成了五荷村贤惠妻子的代表,村里的汉子回到家里开头总是一句“你看看人家何家的媳妇……”,村里还未成亲的男子信誓旦旦“以后娶妻就要娶像何家媳妇那样的女人……”,也有人不理解青禾为了什么要不惜做到这样,像何家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做的?这不是太傻了么!   若是要问青禾,其实她也并不是很清楚。   真要说的话,在这之前她心里有十之七八的把握那个大胡子不会就这样砍掉她的手,因为那样对他并没有任何益处,他的目的是讨债,她就乘机说服大胡子给她对一点的时间还债这样大胡子就很有可能答应;   而剩下的十之二三不确定对她而言也许就是一场赌博,她孤注一掷即便有失去一只手的危险,她赌何成并不是一个内力烂透的人,她赌他能改过自新、浪子回头。   以后的事实会证明她赌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7还债   青禾成了五荷村家喻户晓的名人之后的第二天,村里收草鞋的王喜竟然主动找上门来,“大妹子,你可要多挣银子?我这儿有一条道儿不知你愿不愿意?”   “怎样多挣?”一听到是能多挣钱,青禾马上有些心动。(..)   “是这样的,你的草鞋我收了放到城里的铺子卖,有客人见到了对你做的草鞋很满意,可铺子里你做的草鞋都卖光了,所以他出十五文一双鞋的价钱想让你再给他做三十双,他等着要用。怎么样?是个挣钱的活儿吧!”王喜冲她挤挤眼。   青禾很是高兴,“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了,王大哥!”   “嗨~大妹子,你甭和我客气,要不是你做的鞋好,别人也不可能看得上,对不?我知道了你家的事,大妹子你是好样儿的,这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儿的,之前又打过交道,想着能帮就帮你一把。”   “真的谢谢了!对了,那个人只要三十双草鞋就行吗?他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额……只说要三十双草鞋,都做女鞋,是给家里的帮工的佣人穿的,别的也没说,你就这样做吧。哦,他就是咱们村旁边的小坝湾村村长家的二小子,你做好了草鞋就直接拿到小坝湾村给他,一问人就知道,我就不掺和在里头了。”   接了活儿,青禾就开始飞速的忙碌起来,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半个月来夜以继日的不停地编草鞋,家里的活计全都交给了何孙氏,家里这些天以来三个人的生活基本就是何孙氏负责早饭、中饭、晚饭、洗碗、扫地、喂鸡、菜园子浇水、田里的活等等;何成则是早上天还没亮就不见了人影,晚上到很晚才回家,一回房就疲惫的倒头呼呼大睡;而青禾就是编草鞋、编草鞋、编草鞋、编草鞋……   以前青禾一天编完一双草鞋还是累得够呛,现在青禾一天要编两双草鞋,编的头昏眼花,手指头充血,疼得直冒冷汗,可还是不能停下来,三十双草鞋青禾半个月就弯成了,而且草鞋的质量一点也没有打折扣。   从五荷村走到小坝湾村是很短的路程,青禾急步匆匆,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真想找个人问一下村长家住哪里,却突然被溅了满身的泥。   “哎呀!”青禾低头看了看,浅黄色的碎花长裙上满是泥点,不过这时候,她也顾不上许多了,正想继续往前走,却被人给拉住了。   一个浓眉大眼,小麦肤色的健壮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她笑道:“姑娘,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我没看见……”   青禾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也是我走得急了些,不怪你。”说完想朝前迈步子,但手臂却还是被那小伙子拉着。   那小伙子凝着浓眉,略带固执的说道:“我弄脏了你的衣服,你脱下来,我帮你洗干净。”   “啊?”这回换青禾傻眼了,不知怎么回应这小伙子的“好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地说道:“这……不太好吧。”   小伙子好像这才明白过来,面上很快布满了红晕,慌忙缩回手,急着辩解:“我、我、我不是……我是想……你不要误会……”   青禾明白了,这人又木又呆、脑子还一根筋,性格更是特别羞射。算了,不如就问问他村长家住哪儿好了,青禾心里想着,嘴上问道:“这样好了,你既然想向我道歉不如就帮我个忙领我去村长家好了,你知道村长家住哪儿的吧!”   “你找村长有事?”   “不,我不找村长,我是找村长家的二儿子,他让我给他做了几十双草鞋……”   “原来那个做草鞋的人就是你啊!”小伙子睁圆了眼睛,满脸惊喜。   青禾也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试探地问道:“你就是……村长的二儿子?”   “嗯!”小伙子高兴咧着嘴,“我叫雷天。”   “哦,那真巧啊!快、快,你的……”青禾急忙把肩上的大包袱卸下来给他,这三十双草鞋的重量可真是不轻!   “你这么快就全都做好了?”雷天不敢置信的样子。   青禾自豪的拍了拍包袱,“你检查检查吧,我可没有偷工减料哦~”   雷天简单的翻看了两双,点点头,“确实,做的都很好!姑娘,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十五文钱一双,你觉得怎么样?”   “啊?”青禾一愣。   “你嫌少?”   “不、不、不,挺好的,我很满意。”青禾没想到雷天给的价钱真的比王喜高出了两文钱,心里乐滋滋的。   “那我现在就把工钱给你。”雷天掏出钱袋,数出四百五十文钱递给青禾。   青禾接过钱,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   “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就说吧。”雷天道。   “你不再要草鞋了吗?你既然这么相信我的手艺,要是有别的活儿就放心的交给我吧!我的效率很高的!”青禾拍拍胸脯保证。   雷天看着青禾半天,问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青禾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急着要用银子,所以……”   雷天点点头,“我家里只请了三十个帮工,多了草鞋也只能搁在家里派不上用场不说也浪费了姑娘你的手艺。不过姑娘你别担心,我可以帮你向我认识的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能挣钱的活儿。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姓赵,多谢你帮忙,若是有了消息你就告诉王喜,他会转告我的。”青禾回道。   “那我就称你赵姑娘吧~”雷天笑眯眯的说道。   青禾与雷天道了别,回去的路上,袋子里的铜钱叮当响,如同美妙的乐符让青禾的心情很是愉悦,只可惜啊,这些钱都不是她的……   (但是……赵青禾,你难道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回到家里,青禾手痒地算了算账,愉悦的心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反之她觉得都快要哭爹喊娘了!以这样的速度半年时间哪年哪月才能存到十七两的银子啊!   眼睛不过眨巴眨巴,不知不觉半个月也就过去了;眼睛再眨巴眨巴,半年的时间就近在眼前了!虽然她知道一口吃不下个大饼,着急上火根本没什么用,只能一步一步来,可是……这些天以来青禾做事一直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从不给自己任何空余的闲暇,她仿佛觉得她身后有一只怪兽在一直追赶着她,逼得她不停地跑啊跑……跑啊跑……连晚上做梦都是自己在逃跑!   她可是一百个不愿,一万个不愿和那个什么大胡子在一起,连见一面也不想见,但是也不能让何成被人剁了手,所以还清债款是他们一家现在唯一的出路。   晚上,她等何成回到家,原本是想问一问,这些天以来他靠烧炭、,卖炭挣了多少钱,把两个人的钱加起来,一个月大概是多少钱,好让她的心里有个底儿,就好像一块被吊着的石头,希望能有着落的地方。   何成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便□着上身躺在床上睡着了,所以青禾看见了他的双肩上被扁担挤压的青紫淤痕,一条条,一块块,触目惊心,甚至右肩上已经高高肿起了一块。   青禾知道何成这些日子每天都是满脸倦容、灰头土脸的回家,手上经常满是黑乎乎的炭屑,所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必须是洗澡,他的话也变得少了,洗完了澡扒两口饭就睡觉,有时太累了也没吃饭,洗完澡倒头就睡,可像今天这样累得没穿衣服就睡的还是头一回。   何孙氏心疼儿子,经常做饭的时候都含着眼泪,可却也是无可奈何。   算了,他都已经这样辛苦、这样努力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呢!青禾心中一叹,轻轻地为他盖好被子。   果然,雷天很快就帮她打听到了很挣钱的活。当然,一样是做鞋,不过不是编草鞋而是做布鞋,要用上好的布料、棉线,做工讲究精细,收鞋的都是专卖给名门贵族的佣人的鞋铺,一双鞋成本高,但是挣得也多,而且活儿不容易断,只要你做好了鞋拿给铺子里的人看过,没问题收下了,你就能得钱,青禾算了算,一双布鞋能挣二十文之多!   青禾赶紧买来了上好的针线、布料开始着手做布鞋。这布鞋要比草鞋要求高的多,青禾一开始一天还做不了半双,不过后来慢慢地平均下来能做一天一双的样子,只是布鞋用针线比草鞋要多得多,青禾的十个指头被戳得满是针孔,惨不忍睹。   两个半月下来,青禾一共做了一百二十双布鞋,再加上之前做草鞋得的钱,一共有了大约三两银子,而半年的时间也过去一半了。   作者有话要说: ☆、18满足   青禾把手头的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忧心忡忡,眼看日子已经过半,照这样的速度即便她一天再多做一双鞋也一定凑不出十七两这么多……   何成今天回来的挺早,在屋里转了转,对着青禾问道:“娘去哪儿了?怎么到处不见她人?”   “不在家里吗?我这两日只顾着做鞋了没注意到娘。”青禾一边做草鞋一边回道。   何成看了青禾两秒钟,走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   “嘶——”青禾倒吸了口气,“疼。”   “别做了,你看看都肿成这样了,再做下去,你这手指头非烂了不可!”何成摩挲着青禾的手指,有些不忍的说道。   青禾没有注意到何成此刻是在关心她,只觉得心里头有些烦躁,“不做?不做到时候哪来的银子还给人家?我这样辛苦的做鞋挣的银子还不够还个零头呢!”   “没事,这不还有我嘛!”何成却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鼓鼓的黑色钱袋扔给她。   青禾颠了颠那沉沉的钱袋,耳边听到铜板撞击的清脆响声喜笑颜开,“有多少?”   “足足五吊钱。”何成看着青禾的样子略为满足的说道:“我一个人大男人总是比你一个妇道人家挣得多的!”   “哎~做男人就是好啊!随随便便花点儿力气就能挣这么多!”青禾语气酸溜溜的藏着羡慕和嫉妒。   “别摸了,快收起来吧。”   青禾一顿,“给我收着?”   何成满不在意的点头,“以后我挣的钱都放你那一起收着吧。”   青禾听了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何成看了好笑,“又不是你的,乐个什么劲儿!再过几个月就都还给赌坊了!”   深深的失落感顿时袭上心头,青禾没好气的瞪眼,“我乐我的,碍着你什么了!”   夕阳西下,何家院内,房门闭紧。   房间里不时传来一阵阵既销魂又痛苦的呻/吟。   “嘶——啊~轻点儿、轻点儿……哦呜~啊!啊!”   “哎呀!你个大男人哼哼唧唧的做什么!才这么点痛忍着点就是了!”青禾不耐烦的瞥他一眼,手里的动作却还是轻缓了许多。   何成的衣服脱了一半,挂在肩上,白色里衣的肩部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斑斑血迹,青禾小心翼翼的拉动衣襟,渐渐露出一片青紫红肿的肩膀,有些地方磨破了,血肉和里衣黏在了一起。   原本何成是想在洗澡的时候让青禾用热水帮他敷一下肩膀,好让他明天能继续干活。可是等到青禾把热水端来,何成却还在脱衣服,青禾看不过,只好上前去帮他。   “一、二、三……”青禾嘴里轻声数着,刷的一下,一气呵成,利索地将里衣直接从何成的身上撕了下来!   “啊——”一阵哀嚎,何成疼得直哆嗦,“你、你想谋杀亲夫啊!”   “这样多快啊,一下就好了!那种一点一点磨磨唧唧的,你反而会更痛。”青禾轻描淡写的说道。   何成别过头,气呼呼的不理她。   青禾把浸在热水里的布巾稍稍拧了拧,然后敷在他肩膀的青肿上,“你到底挑多重的炭才会把肩膀磨破了还肿成这样!看你每天起早贪黑的,是不是又去找别的活儿干了?”   “有银子挣就行,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我多做一点儿你不就能少做一点么!”   “依我看,明儿个就别去了,在家歇息一天。”   “那不成,我这刚能烧出银炭来,正打算卖个好价钱呢!”   青禾一叹,“你还是悠着点儿吧,一口吃不了个大饼,你要是倒下了,凭我一个人可凑不足那么多银子。”   “没事,看着严重,过两三天就全好了!就是有点疼……”何成撇了撇嘴,显然对青禾刚才“粗暴”的行为还有些不满。   用热水敷完肩膀,青禾又找到了上回何孙氏弄回来的药草,捣碎了连着汁液一起仔细地涂抹在何成肩膀受伤的地方,她的几缕长发散着垂落在下没有挽起,发梢调皮的在何成光溜溜的背脊一上一下的划着,就像猫的爪子挠在何成的心里。   “用这个敷肯定比用热水敷效果要好得多……唉~娘要是见你这样得多心疼啊!”青禾随口说道。   “那你就不心疼吗?”何成转过身来反问。   青禾哼道:“那是你活该的!即便你累瘫了也是为你自己还债,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唔~”   何成突然双手钳住她的脖颈,碾过她娇嫩的唇瓣,舌头强硬的撬开贝齿,一下深入,抵住她的舌头用力地缠绵。他时而刮过贝齿、扫过内腔,大口吞吐,肆意侵略;时而咬着她的舌尖温柔的细细的吮吸。青禾被他吻得呼吸不畅,舌头又痒又麻,脸上生起阵阵燥热。   “青禾~青禾……”何成喘着粗气低声呢喃着,面色潮红,额上沁出一层薄汗来,神情痛苦。他像一头狼似的咬住青禾尖俏的下巴,又舔又吮,还恶意的用他满颚的胡子来回蹭着她滑腻的脸颊。   青禾微痛,胡乱推拒,一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肩膀,把何成疼得龇牙咧嘴,顺手就往青禾臀上重重一拍,“小泼妇,敢打我?今天让你尝尝厉害,看爷如何重振夫纲!”说着把青禾打横抱起扔到床上,三两下便脱掉了身上剩下的衣服,精壮的躯体压下来,坚实的胸膛覆在青禾柔软的高耸之上,他一手拉着青禾的手按在枕边,一手飞快解开她浅绛色的春衫衣扣,湿热的舌尖反复逗弄她小巧的耳垂。   “你……别乱动,会把药草弄掉的!”青禾面色绯红,衣襟半敞,春光乍泄。   何成目光一黯,立刻将她翻身而上,让青禾坐在自己的腰间,粗哑着嗓音道:“那我不动,你来动!”   感受到双腿之间顶着的火热让青禾一下子全身僵硬,脑中一片空白,努力的颤声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何成的那根火热用力往上一顶并在她的私/处来回摩擦,一阵颤栗顿时让青禾没了话音。   不知何时青禾已经如同剥鸡蛋似的被剥得只剩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何成啃咬着青禾脖颈和锁骨之间的肌肤,大手抚摸着她光滑微凉的背部,像是在给她丝丝的依靠和安慰,又像是充满诱惑的调情,粗糙有力的大手顺着背脊滑到她纤细的腰肢再从腰肢滑进亵裤里。   青禾想要阻止他进一步动作,可是却觉得全身酥软无力只能攀着他的手臂,何成手指拨动,捻弄着她的花蕊,她不禁娇喘连连,花蕊中沁出的露汁沾湿了何成的指尖。   隔着层薄薄的布料,青禾清楚的感觉到身下顶着的那根越发灼热、粗大。   何成一条手臂圈着青禾的腰肢,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把青禾的亵裤往下拉,这时青禾连忙按住那只忙活的大手,憋了那么长的日子,今天若是再不满足他,只怕何成真的要发疯了!青禾平复着不畅的呼吸带着羞涩小声说道:“我……帮你吧。”   这句话成功的话何成停下了动作,他火热的目光中像个小孩儿一样带着一丝好奇和期盼专注地盯着青禾。   在何成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青禾尴尬得无地自容,红着脸嗔怒道:“你把眼睛闭上!”   何成这个时候无比听话,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青禾却窘得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种事情她也是从日漫和小说里看到的,根本没有实践过要她如何去做?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如弓在弦上,事到临头想要退缩也晚了……算了,豁出去了!青禾心一横,胡乱摸索着,手指刚刚触及,那东西却轻轻一跳,何成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闷哼,青禾惊得连忙缩回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继续,别停啊……”何成一副享受的表情,让青禾也稍稍安心了一些,她尴尬的微闭着眼,纤柔的手指包裹住他那坚/挺的男/根,开始上下套/弄。   “啊!你个要人命的东西……”何成咒骂一声,猛地翻身拉过青禾躺倒在他的身侧,伸手用力包住青禾的手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   何成紧紧地抱她,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里。青禾闻到何成身上略带汗味的男人气息,听到耳边喘息着何成湿热的呼吸,紧紧握着的那根粗大灼热了她的手心,那里清晰地脉动甚至沸腾的血液她都能感觉得到,不知怎的,也跟着浑身发烫,呼吸不匀起来。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密不可分,中间只隔了一层轻薄的肚兜,烫人的温度在两人之间流转,“青禾~青禾~”何成轻声呢喃着,手里的动作加快,铁钳般的手臂勒得青禾生疼,痛快的一声低吼,一股灼热的液体洒在了青禾的手上。   过了一会儿,青禾依旧被完事后一脸餍足的何成搂在怀里,她动了动身体,他还是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我想去洗一下。”青禾说道。   何成这才松开了手。   这样一闹,何成肩上的药草也掉了个七七八八,青禾梳洗完毕,走进房来,又重新给他敷上了药草,不经意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糟了!”青禾突地站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窗外叫出声来。   “怎么了?”何成歪在床上看她。   “天已经这么晚了,娘还没有回家么?!”   青禾话一说完,就连何成也是神色一紧,“也许是回来了没有告诉我们呢?”   两人对望一眼,然后把堂屋、灶房以及何孙氏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确认何孙氏还没回来,都有些慌张起来。   “娘……不会是迷了路吧?”青禾小心的猜测。   何成想也不想的摇头,“不可能,就连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村里几条沟、几个弯儿,哪块田里种了什么,哪户人家养了狗,娘又怎么可能会迷路呢?或许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了也说不定……”   青禾心里还想到了更坏的可能,看了何成一眼,没有说出口。她立即回屋拿了件衣裳套在身上往外走,“我去找娘!”   何成拉住她,“你一个女人大晚上的往外瞎跑什么?!还是我去找找,你就在家呆着。”   “可是我们连娘去哪儿做什么了一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啊?”   “娘认识几个人家我还不知道吗,一户一户的去找,还能找不到么!再说,村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总会有人见过娘在什么地儿的,放心吧。”   青禾独自呆在家里,觉得周围异常安静,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开始做鞋,动了两下又放了回去,在堂屋里踱来踱去,心里暗骂何成,要不是他动手动脚的,也不至于连娘这么晚了没回家都没发现!要是她婆婆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大家催更略凶残,冷香寝食难安,决定努力隔、日、更!   (日更神马的要有存稿才能保证,但作者一向习惯裸奔QAQ)   谢谢大家喜欢这篇文~摸摸~(≧▽≦)/~   p作者懒货一只,大家多包涵哦~(@﹏@)~ ☆、19误会   好在不过一会儿工夫,何成就带着何孙氏回来了,“这不,刚出门儿就在路上碰见了。”   青禾急忙迎了上去,“娘,你去哪儿了?让我们好生担心。”   何孙氏瞥了她一眼,嘴里说出的话依旧没什么好语气,“我在五荷村住了几十年,就算再老眼昏花难道回家的路还能不认识?”   通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青禾现在也了解了,她的婆婆虽然嘴上恶毒些但不是恶人,心眼不算坏,像这样的话她现在已经会在脑中自动转换成“用不着挂心,我就是在村子里走走,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邻里街坊,出不了什么事儿!”之类的,没办法,谁叫她又不是那种一被婆婆说两句就哭哭啼啼的小媳妇儿,只能厚着脸皮了讨好两句了!   青禾小心地说道:“天这么黑了,我们也是担心娘你呀!”   何孙氏不买她的账,“你只顾好自己吧,到现在才想起我这个老太婆来,可见也没面上那么担心!”   话一出口,青禾顿时有些做贼心虚的红了脸。   何成偷偷瞄了青禾两眼,不由尴尬地咳嗽两声,干巴巴的说道:“娘~你别这么说!青禾……她是真的担心你……”   这小子怎么突然帮着媳妇说起话来了?何孙氏心里想道,再看一眼青禾,总觉得这两人今天有说不上来的奇怪!她瞪了何成一眼,“你自己整日的不在家,还管我做什么?“   何成苦笑道:“我这不也是为了还债么!”   “哼,以前你在外头鬼混一天到晚的不着家,现在又起早贪黑的到外面干活儿,你这个儿子我算是白养了!当初让你别去借钱、别去借钱,你偏听不进去,如今吃到苦头了吧!”   “是、是,娘~是我不好还不行么!”何成连忙作揖求饶。   不管如何,何家拼命挣钱还债的日子还是得继续,不过,加上何成挣的银子,青禾的心里稍稍有了底,不像之前那么慌了。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天空一片青白之色,路上也有几个赶着牛、拉着车像何成一家早起干活的,但大多数人仍在安睡之中,村里一片宁静,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叫得格外清脆响亮。   何成吃过早饭就和别人一起上山砍柴去了,何孙氏也说田里有活儿要干扛着锄头下地了,青禾独自一人坐在家里做鞋。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   青禾起身开门一看,竟是王喜站在外头,“是王大哥呀!这么早就出来收草鞋啦!不过,我这回可没有草鞋给你呀……”   王喜嘿嘿笑道:“是,我晓得,妹子你手艺好,已经不编草鞋改做布鞋了!我过来就是想知会你一声,那个小坝湾村村长家的二小子说有事情找你,我估摸着又是替你找到什么好活计了!你去一下吧。”   青禾一听自然高兴,爽快点头。   “不过,”王喜面带疑惑,“他为何喊妹子你姑娘?”   青禾微微一愣。   王喜挠挠头,“兴许是我听错了……”   青禾知道他并没有听错,现在回想起来雷天的确是称呼她为赵姑娘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青禾是穿越来的,上一辈子并没有结过婚,而且脑中充满的依然是现代的文化教育,所以对姑娘、媳妇这些词并没有特别的敏感。   这样容易惹人口舌,确实不妥。   她打来一盆水,水面上隐约倒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她照着水面,撩起披散在胸前的长发,古代妇女梳的发髻实在是太麻烦,家里的境况也让她顾不上妆饰仪容,有时候梳个最简单的圆髻,有时干脆抓上面一把头发用木簪一挽,剩下的几缕就垂落在下面。   她记得去小坝湾村的那天就是后者,怪不得雷天会误把她当成未出嫁的女子喊她姑娘。   青禾对着盆里的水左右照了照,记得在现代时学过一种叫麻花髻的,她心里想着,就拿掉了木簪动手梳起来,梳完自己对着水盆照了照,这种麻花髻和古代妇女梳的发髻差不多,但又有些不同,胜在低调又别致,她很满意。   自从青禾穿越到这个时代,还从未过过一天舒坦日子,不管是为了吃饱穿暖还是为了何成还债,她永远只有一个目的——挣更多的银子!   她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爱逛街爱打扮爱臭美的小女生,如果不是那场病魔,她应该还在过着属于一个花季女孩儿应有的人生,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青禾突然眼泪泛滥,啪嗒、啪嗒的掉入了水盆里……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青禾终于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出了门儿。   “是不是有什么活儿能让我做,只要比现在挣得多,再苦再累都不怕的!”青禾对雷天说道。   雷天大大黑黑的眼睛充满着愉悦,他很能干、长得好、个头高大有力气,还是村长的儿子,村里喜欢他的姑娘不说满仓满谷,也能围着田埂一周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看见眼前的人心里才真正觉着很高兴,这些天脑海里那个孱弱纤瘦的身影和坚强微笑的面庞总是挥之不去,干什么事儿都力不从心,最后终于还是找了借口来见她了!   雷天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就是看看你有什么还需要帮忙的……你要是还想做的话,我再去帮你向别人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得钱更多的……”说到一半,他突然不说话了,神情僵在那里,连嘴巴都忘了合上,眼眸中的惊诧取代了之前的愉悦。   他勉强笑了两下,声音干涩,“赵姑娘,没成亲的女子是不能梳髻的,会让人误会……”   “我已经成亲了,自然是要梳髻的,”青禾面带浅笑淡淡望着他,“不然才会让人误会。”   雷天一脸受伤,竖眉瞪眼地质问青禾,“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梳髻?!”   青禾扶额,看来真的是让他误会深了,唉~这都是什么狗血剧情啊!无奈解释道:“我觉得梳髻太麻烦,有时候就随便弄一下……哦,我知道这不对的,所以以后都梳髻!”   雷天紧抿着唇,垂下眼帘掩住浓浓的失落,嘴里喃喃自语:“原来你已经成亲了……是别人的媳妇了啊……”   “让你误会了真的对不起,以后别喊我赵姑娘了。”   “那我叫你什么?”雷天的声音怎么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青禾笑笑,“随便~我相公比你年长,你要愿意叫我嫂子也行。”   雷天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青禾回到家竟然发现何成在家里,她奇怪地问他:“你不是去卖炭去了么?”   “媳妇儿~我肩疼挑不了炭了,所以回来歇息歇息!”   他竟然向她撒娇?!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了么!   青禾好声劝道:“你的肩已经敷了草药了,没什么大碍。其实歇息一会儿也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还不到中午呢,你就说不干活儿了,这样,万一到时候还不了债怎么办?”   何成躺在竹椅上翘着腿,伸了个懒腰,然后不在意的摆摆手,“日后加把劲多挑点炭就行了,铁定够还债的!”   青禾看他惬意的样子,叹息的摇摇头,嘴里嘟囔着:“我真后悔当初的决定啊……”   “你说什么?”何成问道,同时转头瞥一眼青禾,视线却停住了,两指摩挲着下巴,脸上挂着笑流里流气的问道:“哟~头发梳得这么漂亮是去会哪个野男人了?”   青禾丢给他一个卫生眼,“什么野男人?!是邻村村长的儿子,找我做鞋的那个,我去找他看看有没有得钱多的活计。”   何成嗖的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都变了,“你他娘的真的有野男人?!”   青禾皱眉,声音也高了起来,“你说的什么话!什么野男人!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去找他是看看有没有好的活儿干么!”   “切~鬼才相信呢!你别人不找就找他,还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干什么呀?!”何成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哪儿打扮的花枝招展了?!青禾心里怒火直冒,一点想解释的心都没有,只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告诉你,”何成叉着腰,捏着拳头,一副十足要揍人的架势,“你要是敢背着我在外面偷汉子,我就……我就……”   青禾冷笑一声,“你想干什么?和离?休妻?你放心,家里笔墨纸砚都备着呢!”   何成言语一滞,只狠狠地瞪着青禾,然后摔门而出。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无话。   何孙氏偷偷的想:这两人怕是又吵架了?前几日还好好的呢!   一天,何成卖炭回来,洗完澡、吃完饭以后,悄悄的进了房,正看见青禾坐在床前背对着他,一身素色里衣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她拿下木簪,松了发髻,长长的头发顿时如墨色的瀑布一般垂落在背后。   拿起梳子简单的梳了两下,青禾就准备和衣睡下,看的愣神的何成连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到青禾的身旁。   这是一只鹅蛋形青釉梅花浮纹的香粉盒,玲珑小巧的,很漂亮。   “你这是干什么?”青禾看向何成。   “买给你的。”   青禾打开,一股浓郁的甚至有点刺鼻的脂粉香顿时弥漫开来,盒子里装的自然是古代女子最喜爱涂抹在脸上的香粉。   何成正等着看青禾一脸惊喜的样子,却没想到她又把香粉盒塞回了自己手里,“我不爱用这个。”   “我没听错吧,哪有女人会不爱胭脂水粉的?!”何成急了。   “不是不爱胭脂水粉,是不喜欢这么香的,刺鼻。你怎么一声不吭就买了不问我一下?再说,现在哪儿来的闲钱啊!”青禾虽是在数落何成,但语气淡淡的,听着不太叫人反感。   何成有些失望的嘀咕:“哪就差一盒香粉的银子钱了!我多买几筐炭就是了!只是……这个买都买了要怎么办?”   青禾知道何成买这盒香粉多少有些赔礼道歉的意思,遂又把香粉盒拿过来,道:“既然已经买了,我就收着吧,说不准有要用的时候。”   何成稍稍高兴了些。   青禾和衣躺下,何成滋溜一下贴着她钻到被子里。   前些日子两人吵架的时候都是一个朝里,一个向外,各睡各的,没过几天何成就后悔了,晚上翻来覆去的,浑身不是滋味儿,看着身旁睡的正香的青禾,下定决心要主动和她和好。   今晚,何成终于可以抱着温香软玉入眠了。   “媳妇,你身上真软,真好闻,你不用香粉也好闻……”何成贴着青禾的耳朵轻声道。   青禾忍无可忍,“何成,你的手能不能别到处乱摸?!睡觉就请你快点睡觉,别忘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毕竟身体很疲累,不知什么时候何成就带着心里那点儿歪心思搂着青禾的纤腰沉沉入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无债   一晃还债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一盏小油灯下,青禾、何成夫妇两个凑在一块儿,把半年以来挣的钱全都拿到桌上,埋头数了起来,数着数着,觉得不对了,因为不管怎么数,也只有十五两多一点儿。   “怎么可能呢,咱们挣了这么多怎的还不够十七两么!”何成不敢相信的又要在数一遍。   “行了,再数也多不出一个子儿来!”青禾脸上愁容淡淡,“我们两个尽了全力可还是没凑足银子。”   “只差一两多了,要不我去出去借点儿?”何成提议。   青禾斜瞄了他一眼,“你借还不如我去借呢!谁愿意把钱借给一个烂赌鬼呀,不怕有去无回么!”   何成哼道:“那你去借啊!”   只是,青禾又对何成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一两多银子对任何一个普通的农家都不是小钱,就连她的娘家也只是她娘偷偷塞给了她几百钱,难道还指望别家借到更多吗?谁家的钱不是钱啊!   “实在不行,老子就还去烧炭去,不是还有好几天时间么,老子就不信挣不到这一两多点的银子!”何成一拍桌子。   “嗯,”青禾点头,“那我抓紧几天里做出十双布鞋来,两个人挣的加到一块儿,若还是不够,就只好向别家借了……”   “不用借!”何孙氏突然推门进来,“你不用去卖炭,你也不用做鞋!”说着手里掏出一个藏蓝布包着的东西,揭开,里面还有一层,再揭开,不多不少整整二两银子被她放到了桌上。   “娘?”青禾和何成的脸上满满的疑惑,都想问何孙氏这些钱哪里来的?   “我这个老太婆当真一点用都没有么!我虽这把年纪,可身子骨还算硬朗,空闲的时候帮人下地干干农活,半年时间也就凑了这么多。”何孙氏解释道。   “这么说……娘,你平日里经常出去就是为了帮别人干活吗?那天晚上那么晚才回来也是因为这个?”青禾不由问道。   何孙氏点头,“看着成儿受累,我心里难道就好受吗?想着帮他一点儿是一点儿。”   青禾第一次见何成红了眼眶,他跪在何孙氏面前,颤声道:“娘~儿子错了!儿子不孝!”   何孙氏拉起何成,“我就你这么一个心肝,不心疼你心疼谁!有句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知错、肯回头,你就是娘的好儿子!”   何成重重点头。   第二日,青禾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的梳洗完毕,何成半睡半醒的眯着眼,懒懒道:“你一大清早的忙活什么呢,今儿个也不用你早早起来做鞋。”   青禾笑道:“我得赶快去城里把钱还了,这样才能落得安心!”   何成顿时睁大了眼,一骨碌爬起来,“谁让你去还钱的?”   “怎么了?”   何成一边快速的穿好衣服,一边说道:“你不能去,我去!我可不想让那个大黑再看见你!否则说不定要把我媳妇拐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青禾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去就你去吧。”   吃早饭的时候,何孙氏悄悄地把青禾拉到一旁埋怨她:“你怎么能让成儿去换钱呢!万一……万一他到了赌坊熬不过手痒,又开始赌了怎么办?!”   青禾转头看向正坐在桌旁喝粥的何成,叹息着说道:“可是啊娘,我们也不能总这么拘着他,他总是会有机会路过赌坊的,即便不在赌坊也到处有人在赌,若是他自己心里没有根弦儿,他自己不警醒着,我们怎么防都没用的!”   何孙氏被青禾堵得哑口无言,偏又觉着她讲的话有道理,可心里不服气,面上更过不去,凭什么我这个婆婆就得被儿媳妇说得服服帖帖的?!她斜了青禾两眼,撇着嘴,冷哼道:“是呀~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说不过你!可要是被我说中了,到时候你不要哭哭啼啼的就是了!”说完也不等青禾答话,就屁股朝着她,气哼哼的去吃早饭了。   她哪里又得罪她婆婆了?青禾纳闷。   青禾觉得今天的天气真真好,阳光特别灿烂,天空特别蔚蓝,云朵特别洁白,微风阵阵,连空气都更加的清新!周围鸟叫、鸡鸣、犬吠都变成了动人的乐章,听在耳朵里格外舒心,偶尔还能闻到阵阵淡淡的花草香。   正所谓无债一身轻,青禾也的确感觉到身心都轻快了许多,周围一切看在她的眼里都变得更加的美好,更加五彩斑斓,而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   今天,青禾决定放下手里的活儿,带上几包平日无聊时用杏子做的杏脯,到玉梅家串门子去!   一路上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一个人、一个家,再穷再难都没关系,只要不在外面欠债,就还是有希望、有盼头的,靠着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挣钱总是会有过上好日子的一天。可一旦你欠了债,就如同身上时时刻刻都挑了一个重担,压得你喘不过气,生活就没有美好可言了!   青禾做的杏脯十分的受欢迎,特别是玉梅家的那个小皮猴儿抱着那包杏脯不撒手,让她心里也多了几分满足。杏脯做好的时候她尝了几块儿,碍于条件,味道终究是比在现代超市里买的差了许多,没想到还是挺受喜欢的。   这时候,何家来了个长相富态的婆子,穿着酱色交领褂,和何孙氏长不多年纪,脸上堆笑,满身的肥肉乱颤,还没等何孙氏招呼,她就径自走进灶房,捂着鼻子指着那碟酱菜,”你们平日就吃这些东西啊?”   何孙氏轻轻一笑带着嘲讽指着旁边那盘蛋炒时蔬,“你眼睛是不是没长好?只看见那个,看不见这个?!”多亏了青禾当时弄的菜园子,现在何家经常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胖婆子撇撇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天天有的吃。”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何孙氏皱眉,没心思和她废话。   胖婆子一拍脑门,“哎哟~你看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我公公和你公公好歹是结拜的兄弟,我们两家也算是亲戚了,我们家有喜事怎么着也得来告知大姐一声。”   “什么喜事儿啊?你家大儿子要纳小妾了?”何孙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呸,你个老没正形儿的!是我家小儿媳妇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   何孙氏脸色一变,勉强笑道:“你小儿子不是刚成亲没多久吗?”   “可不是嘛!谁料就有了呢!也是我媳妇肚子争气!你可不知道,孙子可和孙女不同,小东西可好玩儿了!哎哟~那眼睛水灵灵的,转啊转,跟两颗葡萄似的,那小手软乎乎的,嫩得就像一掐能掐出水来!之前,我那大媳妇生的小孙女可没这小子机灵!说书的怎么说的,叫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呀天生就是能抱大胖孙子的命,哈哈……”那胖婆子乐滋滋的,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偷瞄何孙氏,而何孙氏的脸已经跟锅底差不多黑了,“过两日我孙子就满月了!大姐,到时候可别忘了让何成带着他媳妇一块儿到我们家坐坐喝两杯。”   “哎呀!对了!”胖婆子一拍手,好像又想起什么来,“大姐,你家媳妇肚子还没动静呀!这都成亲多少年了,只怕是不能生了吧……”   “我呸——谁是你大姐!”何孙氏气得直发抖,“说我儿媳妇不能生了?!你儿媳妇能生,生的孩子没屁/眼!你有没屁/眼的大胖孙子就在家抱你的孙子,跑到别人家里来显摆个什么劲儿!,等以后我有了孙子非抱着他在你头上拉坨屎不可!滚!”   何孙氏骂骂咧咧的把胖婆子往门外推。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孙子没屁/眼?!我、我和你拼了!”胖婆子虽满身肥肉却没什么力气,很快就被何孙氏推到了门外。   何孙氏“哐当”一声关了门,落了横闩。   胖婆子噼噼啪啪手脚并用地又敲又踢,“你个老不死的!活该没有孙子抱!哼!”   过了一会儿,青禾从玉梅家回来,却发现推不开门,大门从里面落了闩,“娘好好地大白天关着个大门做什么?”   何孙氏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摇啊摇,摇啊摇,想让身体凉快些更想扇灭心里的那团火,却不料外面又有敲门声不停的响起。   “哎呀!我看你今天没完了是不是!”   青禾想着娘兴许是在睡午觉,没听见,所以不停的敲门,门却突然一下被打开了,出现了何孙氏满是怒气的脸。   “娘,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何孙氏冷眼瞧她,“你上哪儿去了?”   青禾莫名其妙,“走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去玉梅家串门子……”   “一天到晚就知道串门子,你有这个空闲还不如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就是因为你肚子不争气,连那个臭不要脸的婆娘都到我们家来显摆她的孙子了!”何孙氏板着脸教训她。   青禾目瞪口呆,何孙氏说生孩子说的就好像“有空就给我倒碗水”或者“有空就给我补补衣裳”那样简单、轻松。她知道一定又是哪位大神惹毛了他们家太后,而她偏偏在这个时候的闯进了太后的世界,所以自然而然的太后又把火发到了她身上!   她怎么这么悲催啊啊啊!   当然,这只是青禾心里所想,这种时候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精神,她只能说:“娘,你别生气,你说得对,我一定……尽力而为……尽量努力。”   何孙氏的火气消了大半,又蹬蹬蹬跑到房里,一会儿又蹬蹬蹬来到青禾面前,一个秋香色的小布袋,小布袋里足足有一把铜板。   “去,到城里买些好吃的好喝的去!”何孙氏蒲扇一挥,很有气势的说道。   “啊?”青禾愣住了,“娘,这不好吧,这都是你一点点存下来的养老钱还是贴身收着妥当。”   “怕什么!不就一百来十个铜钱吗?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咱们人穷可志不短,决不能让人白白看了笑话!我就是要给他们看看我们家吃的有多好,过得有多舒坦!”   青禾抹了把汗,她想说,那位大神啊~你是真的刺激到我婆婆了!后来青禾一想,大家为了筹钱还债,这半年以来确实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就连她婆婆也没闲着,如今债也还清了,买些酒菜回来庆祝一下也是好的。   所以吃过午饭,青禾换了套衣裳,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进城了。   一壶酒,两斤牛肉,两方豆腐,一盒糖条子还有面筋、花生,蔬菜什么的都不用买,自己园子里就有。   晚上,何孙氏烧饭,青禾打下手,何孙氏一边炒牛肉一边嘟囔:“这个臭小子,还个钱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青禾坐在土灶前烧火,两眼盯着灶膛里不停跳动的火苗没有说话,火光映在被烟熏得发黑的墙上,照出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晚饭做了四菜一汤:大葱炒鸡蛋,炒花生,红烧面筋,土豆炒牛肉还有豆腐汤。   终于在汤、菜都忙好了摆上桌的时候,何成回来了,但却鼻青脸肿喝的醉醺醺的。   作者有话要说: ☆、21真相   何成走路弯弯扭扭,身体左斜右倒的跨进屋来,见到青禾两眼一眯,上来就紧紧抱住她,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媳妇儿,媳妇儿……我好想你呀~我就是个蠢蛋……我好蠢……”   何成脸喝得通红,身上一股让人窒息的酒臭味,青禾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挣脱了抱住她腰肢的手,何成的身体晃了晃,何孙氏连忙扶住他。   “这是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这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和人打架了?”何孙氏轻声道,她现在有一脑子的疑问。   青禾缓缓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哇——”何成头一伸想要呕吐,何孙氏急急忙忙拿来一个盆,让何成吐在盆里。   青禾轻拍着何成的背,心中除了疑惑更有担忧,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何成要说自己蠢?还有那笔银子,一家人辛苦了半年时间挣来的银子他还到赌坊去了吗?   “你这个臭小子,你说话呀,你干什么喝这么多酒?!你和谁打架了?”何孙氏还在一旁坚持不懈的“逼问”何成。   “青禾~是我害了你,娘,是我害了你们!”何成胡乱叫道。   “好了,娘,他现在醉得一塌糊涂,说也说不清楚,等明天再问吧。”   何孙氏点点头,“那你扶他进房去,给他擦擦脸。”   青禾扶着何成,艰难地朝房间一步步挪去,何孙氏坐在桌旁,看着满桌子未动过的酒菜,暗骂了句:“混小子!”   房间里,何成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青禾帮他擦脸、擦手、擦身体,突然来了一句,“青禾,我这么蠢,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青禾不吭声,也不看他,她决定不和醉酒的人废话。   何成却突然一把抱住青禾,激动的全身颤抖,“青禾,我是个混蛋!我一点都不知道,对不起……”   他越是这样说,青禾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何成听不进她的话,只顾带着急切胡乱的吻着她的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脸颊最后从香软的红唇中长驱直入,翻江倒海,青禾支持不住他这样凶猛的攻势,从嘴角滑下一丝晶亮的液体。   他的一只大手准确地找到她柔软的高耸大力的揉捏,身体欺压而上,另一只手扯掉她的长裙……连同亵裤。   “何成……何成!”青禾大力的捶打,可何成却丝毫不为所动,一下子挺身顶入!   青禾的身体很长的时间没有进行房事已经不能适应何成的粗大,而且里面还很干涩,何成的强行进入让青禾感觉如同肌肤被撕扯开来般,她疼痛难忍,一口咬住了何成的肩膀。   何成的呼吸越发的急促炽热,紧致的嫩肉一下子包裹住了他的火热,他还想要更加深入的挺进,抽/插、研磨,他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凶猛,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禾的脸上,青禾感觉身下热热的,麻麻的,沁出的露汁润滑了干涩的甬道,舒缓了她的疼痛,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如同海浪一般一浪一浪刮向猝不及防的她。   “青禾~青禾~”何成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坐在他的身上,脱掉她身上的短衫和肚兜,随着他的动作,青禾胸前如同有两只小白兔一上一下的跳动,何成目光火热的盯着那两只小白兔,低头一口含住其中一颗粉嫩的樱桃,牙齿轻轻摩擦,舌尖在上面轻轻画着圈。   “啊~嗯……”青禾伸手环住何成的脖子,禁不住的呻/吟,身下的甬道情不自禁的一下一下收缩,紧紧拥抱着在其中肆意扫荡的侵略者,房间里响起令人害臊的如水浪般的拍打声,粗沉娇媚的喘息声相互交融。   青禾没吃晚饭,还做了那么多体力活动,早上起床饿得头晕眼花,四肢酸软无力,喝了两大碗粥才恢复了元气。   何成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睁眼就看见青禾和何孙氏两张放大的脸。顿时惊得大叫起来,“啊——”   “鬼叫什么!”何孙氏劈头就是一下,“我问你,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做什么喝那么多酒?你是不是还和人打架了?让你还的钱你还了吗?”   “娘,你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多问题呀!”   “你别和我嬉皮笑脸的,”何孙氏瞪他一眼,“不做烂赌鬼了想改做酒鬼了,是不是?!”   “我就是觉得还清了债心里高兴,才多喝了两杯。”   何成在说谎!这是给青禾突然的感觉。   “你说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喝醉了,走路摔的。”   “我怎么看着不像?”   “好了~娘,你不要一大早就审犯人似的审问我嘛!”何成把何孙氏往外推。   青禾后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天,何成的确是到赌坊还了钱。   “没想到你还真的凑够了银子!”大黑看着他,“何成,你能娶到像你媳妇那样的女人是你上辈子修来的!”   就在何成还了钱准备离开之时,大黑突然嘿嘿一笑,露出黄黄的牙齿,“我想你以后是不会再来了,看在你媳妇的面子上,我再白送你一个秘密,省得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何成转过头来,“什么秘密?”   大黑点燃了烟斗,大口大口的吸了两下,喷云吐雾,“赌场一向有输有赢,这谁都知道,可你却一直输,赌十场输九场,难道就没想过其中缘由吗?”   何成一愣,“我以为是我手气不好。”   “哈哈……”大黑哈哈大笑起来,“手气还不是人说了算!”   何成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还没想明白?我的意思就是你被人骗了!田傅和淫乌龟是你的两个朋友吧,在你赌之前他们就与我们赌坊约定好,他们在一旁出老千,赌坊赢得的银子他们分三成。你再想想那两个人是不是经常拉着你来这里?”   大黑的一番话就如一道雷在何成的脑中一声炸响,然后周围都变得一片混乱。   “你的意思是说……是因为他们两个我才会输得这么惨,才会让我家变成如此境地?”何成呆呆的说道。   大黑点头,“不错,而且他们从中分得了不少的钱。据我所知,你家原来在村里还是挺殷实的吧~”   一身杀气的何成在田傅和淫乌龟常去的小酒馆里找到了他们两个,上去一个拳头,就打断了田傅的一颗门牙。   随后,三个人抱打成一团。   “狗娘养的,老子当你们是朋友,你们却在背地里害老子!”何成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们就是做了!你个烂赌鬼,还敢打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连你那个漂亮媳妇我都差点嫖过了!”淫乌龟一边捂着往下流的鼻血一边嚷道。   “你……刚刚说什么?!”何成目眦欲裂。   淫乌龟不由的身体往后一缩,眼睛往身后一瞟,脚底抹油溜走了。   何成觉得他实在没有脸回去,就在小酒馆里喝了一个下午的闷酒,直到太阳快下山,他趔趔趄趄的从酒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青禾还是继续做她的布鞋,何成依旧烧炭卖炭,只是日子较之前过得松泛了许多。   青禾总是觉得何孙氏这些日子变得有些奇怪,经常又是一个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青禾问她,她也只是含糊了事的说是出去转了两圈。   但青禾知道她这次绝对不是偷偷出去干活儿了,因为她有一次无意间看见何孙氏拿了家里的糖条儿和几包杏脯匆匆出门,再后来青禾忍不住偷偷留意观察,发现何孙氏除了拿一些零嘴有时还会端一盘小菜放到食篮里挎着出去。   这也让青禾心里也越来越好奇,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给她自己吃的,那是给谁的呢?想来想去找不着头绪,心里又忍不住想知道缘由,所以她决定去问何成试试。   何成听了,眼中闪过的了然和一丝复杂的神色都没有能逃过青禾的眼睛,似有无奈、思念、后悔等种种的情感包含在里头,但何成只说了一句“由她去吧~”便再也不说什么了。   难道何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吗?青禾心里不禁胡思乱想。   而青禾的胡思乱想马上被上门来的两个人打断了。   这两人一个是穿着莲青色如意镶边窄袖衫,弯眉细眼的端庄妇人,大约三十多岁;一个上身是桃红绣缠枝花卉的短襦,下身是月白色的挑线裙的活泼少女,麦色肌肤,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眨巴眨巴,然后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   作者有话要说: ☆、22蕙娘(修)   五荷村有一户张姓人家,是村里的头号财主。张家光田产就有上百亩,果园近六十亩,城中还开了一家当铺,家里请的仆妇加上佣工有三十多人。   张家家主张老爷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与小女儿是原配夫人所生,二儿子为后纳的小妾所生,两个儿子品行都还尚可,已经分别开始接管家里的田产和当铺。   可唯独张家小女儿张蕙娘最受张老爷疼爱也最让人头疼。   这个张蕙娘年方十六,个性活泼好动,平日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儿,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沉稳,也没有丝毫小家碧玉的文静,袖子一撸随随便便就下河捕鱼,上树摘果,呆在自家的果园里一玩就是一天也不腻烦。   张老爷宠爱蕙娘,只会由她,从不说教。   眼看张蕙娘马上到了定亲、找夫婿的年纪,但就连洗衣烧饭、针织女工这样一般女子最该拿手的事情都还一窍不通,甚至连条帕子也不会绣,这可急坏了张老爷的夫人、蕙娘的生母张柳氏!这样下去怎么嫁的出去?!   就连张柳氏费心请来的,专门教习城中名门望族里的深闺淑女德行、女工,老资格的嬷嬷,都被张蕙娘的“笨手笨脚”、“生性顽劣”、“屡教不改”气走了好几个!   何孙氏当时就在张家做临时的佣工,几个仆妇见到何孙氏不由自主的就背着她打开了话匣子八卦起了烂赌鬼何成和他媳妇赵氏来,正好被路过的张柳氏听到,张柳氏正因为自己闺女的事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她听了几个仆妇的话立即找人详细地打听了一番青禾的事,越听越是心动。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张柳氏眉头一挑,一个主意冒上心头。   她把她的想法说与了张老爷,起先张老爷坚决不同意,若是专门教习大家闺秀的嬷嬷也就算了,怎么能让一个种地的穷酸粗妇来管教他的宝贝闺女呢!   不过,张柳氏好不容易想出个主意来,怎么可能轻易死心呢?   张老爷不答应她也不心急,只是见缝插针,找着机会就把赵氏如何能干,如何贤惠,如何帮家里还了债又如何把一个烂赌鬼给生生拉回了头等等一点一点的说给张老爷听,当然,村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   张柳氏天天吹着枕旁风,终于说服了张老爷,“既然你这么相信那个赵氏,那就姑且让她试试吧。”   张柳氏很高兴,“那好,我明天就带蕙娘去何家。”   ……   青禾看着眼前两人的衣着便知应当是来自富贵人家,可就是不知她们到她家里来有什么事情?莫不是何成又欠了人家的钱了?!   也不怪青禾心里会这样想,她实在是还债还怕了!   “你们……找谁?”青禾有些紧张的问道。   张柳氏上下打量着青禾,满意的点头,心中确定眼前就是她要找的人,不过嘴里还是客气地问道:“敢问,你可是何家赵氏?”   是来找她的?青禾回道:“我就是。”   张柳氏连忙上前,亲热的握住青禾的手,笑道:“我和小女冒昧上门叨扰,是有一事想请小媳妇你帮忙。”   “让我帮忙?”虽说青禾心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知道这回不是来要债的,悄悄松了口气。   张柳氏点点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今日来就是想请媳妇你费心管教管教小女蕙娘。”   “夫人这话是何意?”青禾听了心中更是诧异。   张柳氏略带惭愧,“唉~其实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蕙娘她生来顽皮又是倔性子,也怪我和她爹平日太惯她,结果胡作非为,一点也没有女子的矜持和内敛,不仅如此,女子正经该会的事情她一样不会,那些调皮捣蛋的倒是学得不少!这不,眼看着也该给她找个夫婿了,可你看看就这样的即便嫁了出去免不得要被她婆家的人说三道四,暗地里连我也要被骂的!”   “娘~!”张蕙娘扁了扁嘴,不乐意娘在外人面前这般说她。   “做什么?我难道有什么地方说错了你吗?”张柳氏反问。   “没有……”蕙娘撇了撇嘴,乖乖低下头。   青禾看得出张柳氏目光中所含的温柔和宠爱,她不说话等着张柳氏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我之前也给蕙娘找过几个专门教习的嬷嬷,可这丫头还是没什么长进,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啊~”张柳氏叹道。   “可是为什么来找我呢?我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怎么比得上正经的教习嬷嬷?”青禾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可不普通,你现在是我们村子里出了名贤能的巧媳妇了!不仅孝顺婆婆、管教相公,还有一手做鞋的好手艺!我想我们蕙娘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省心了,所以这才厚着脸皮上门……”   青禾不由的笑道:“什么贤能的巧媳妇?夫人快别说笑话了!若要叫旁人听见了岂不羞煞我!”   “这怎么能是说笑话呢,村里人可都是这么说的!你帮着何成还了一大笔的债这总不假吧?你那口子现在不仅不赌钱不嫖妓,还天天早起贪黑的干活,这里面难道没有你的功劳?!”张柳氏说着一顿,左右看看,手里的帕子半掩着嘴压低了声音道,“他以前可是村子里人人不齿的烂赌鬼,如今却生生被你拉回了头,我晓得小媳妇你是御夫有术!我专程找你来教蕙娘,就是想你支她一两招,让她以后嫁了人不至于被相公吃得死死的!”   “哈?!这……”青禾张大了嘴,什么御夫术,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这个柳夫人亲自带着闺女上门来,姿态又放得低,若是她只言拒绝的话,只怕太过无礼……得想个委婉的说法……   “让你去开个门儿也在外面杵半天……”何孙氏嘴里埋怨着走出屋来,一见到张柳氏一张老脸立马笑成了菊花,小跑过去,“夫人?!您怎么来了!哎哟~小姐也来了!青禾,你是怎么招呼人的?也不知道请夫人进来坐!快,夫人、小姐快进来!屋里乱,别嫌弃,我去给您泡壶茶去……”   “不用了,我口不干,孙婆子你就别忙活了。”张柳氏浅笑着委婉拒绝。   张柳氏没有称何孙氏大娘,而是叫她婆子,显然只把她看作老仆妇,她表面端庄和气但其实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何孙氏。   青禾微微皱眉,心上有些不快。   “我来是有件事专程想请你的儿媳妇帮忙……”张柳氏说道。   何孙氏一怔,转头狐疑的看了青禾一眼,“她?她能帮上夫人你什么忙!不要越帮越乱才好……”   “不会、不会,”张柳氏笑道,“我想让她帮忙管教管教这疯丫头!”说完指了指身旁的蕙娘。   何孙氏一脸不信,摆摆手,“夫人,您就别说笑了!小姐娇贵,哪是她一个村妇能管教得了的!”   青禾跟着连连点头。   “谁叫我相中了你家这个儿媳妇呢,这念头起了可就消不去了!孙婆子,你也帮我劝劝吧,教得好教不好另外说,只要尽力便是。而且工钱都是比照教习嬷嬷的,一文也不会少。若是教得好,蕙娘有长进了,老爷一高兴,自然还会有酬谢。”   “真的?还、还有工钱?”何孙氏连忙问道。   张柳氏微微一笑,手里递出一只绛色钱袋,何孙氏双眼目光一直就要伸手接过来,被青禾拉住,“娘,你说得对,我什么也不懂,我什么也不会,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不错了,哪能教什么小姐,是夫人高看我了!”青禾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朝何孙氏使眼色。   何孙氏没看懂或是故意装不懂,手里还是抓牢了钱袋,嘴里敷衍道:“既然夫人相中了你,总不能划了夫人的面子,你且试试吧~”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钱袋。   “这……”何孙氏睁大了眼,“夫人这没错吧?这里面可足足有五个银锞子呢!是足银的吧?”   张柳氏表面依然保持端庄有力的夫人形象,但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眼中划过一丝不屑,缓缓道:“当然没错,甭管她教得怎么样,这工钱是不会少的。”   “这里面可有五两银子呢,怪得那些教习闺礼的嬷嬷一个个都穿金戴银的!”何孙氏乐呵呵的朝青禾说道,心里想,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得这么多银子,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差事到哪里找!   青禾心中一叹,娘这样子差不多已经是替她答应了,柳夫人的态度她也看得出,若是她现在执意拒绝,不仅会让娘尴尬还会使得柳夫人下不了台面……   青禾的目光转向站在柳夫人身旁的蕙娘,这个女孩儿看似乖巧实则淘气,乌溜溜的明亮眸子直直的看着自己……这差事又不是那么好干的,再加上柳夫人提的那个什么御夫之术……   思前想后,青禾心里拿定了主意,对柳夫人说道:“夫人既然信得过我,肯将闺女托付给我,那我也对夫人说句实话,我们家的境况夫人你也知晓,这五两银子虽然对于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我们而言却是不少的钱,我们家也的确很需要这些银子,所以我也不矫情推拒了!虽然我不敢保证能将您的闺女教好,但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日后若是夫人觉得蕙娘小姐没有长进,我可以退回一半的工钱。”   柳夫人没想到青禾会坦荡的说出这番心里话来,不禁点点头,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增了一分。   “我教她女工针黹、烧几个菜都没问题,可是……至于夫人说的那个、那个……我……”何孙氏在一旁看着她,“御夫之术”四个字青禾怎么也说不出口。   柳夫人明白青禾想说什么,拉起她的手,笑得意味深长,“我知道,你尽量做就行,我就把蕙娘交给你了。对了,你看看明日什么时候方便我好叫仆人来接。”   青禾一怔,与何孙氏对望了一眼,犹豫不决。   何孙氏抢先说道:“这一来一回得费上大半时日了,反正都一样我看不如就让蕙娘小姐来我们家吧!”   柳夫人眉心一蹙,“这……让蕙娘天天来这里?就算我答应只怕老爷不会答应。”   “不用每天,隔个两三日来一回呆上一两个时辰就成!”青禾说道。   “你确定吗?过了冬可就是蕙娘及笄的日子了!”柳夫人道。   青禾平静而认真的说道:“我要是能教好蕙娘几个月的时日已经足够了,若是我教不好,即便再给上一年也还是教不好。”   柳夫人眼睛微微一亮,“是吗?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以前请的教习嬷嬷都是时日越长越好的。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管家隔三日带蕙娘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23任务(修)   “你怎的就这么肯定能教好她呢?别看她今儿个好像文文静静的,内里就是个疯丫头,整个张家的人都拿她没辙!”待柳夫人携着蕙娘走后,何孙氏迫不及待的问道。   青禾莫名其妙道:“我没说一定能教好她呀!”   何孙氏瞪圆了眼,“那你还打肿了脸充胖子,就要那么一点儿时间?!怎么着也得多要些时日装装样子!看着还以为有点儿脑子,没想到你这么笨!张家可是我们村的第一大户,到时候万一弄不好结下梁子,连累的可是我和成儿!”   “时间多或少都是一样的教,没差~那柳夫人难道这么容易就被蒙骗过去的?!是她找上门来的,我只要尽了力,也就没什么好被人说的。再说,我原本就不想答应,不是娘你代我应下的嘛!”   何孙氏被这么一堵,直接就冲着青禾叫嚷起来:“照你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成儿这些日子炭一直卖不好,你又挣不了几个钱,要不是我收下这五两银子,我们一家子迟早要喝西北风!”   何孙氏说来劲儿了,口水接二连三从她稀疏的牙缝儿里钻出来,青禾警惕地默默转过头去,以防被喷一脸。   你倒是爽快了,可差事不还得我来干么!青禾腹诽。   三日后的早晨,火热的太阳刚破过云层露个脸,这时的阳光还很温柔,风也凉凉的很舒服,不知哪家的老花猫跑了出来,蜷在何家的墙墩儿底下舔爪子,青禾一家吃过早饭,何成出了门,青禾正洗衣服,何孙氏坐在一边看着她洗衣服顺带搓搓脚丫子。   有两个结伴的妇人,一直说说笑笑、指手画脚,兴奋地谈论着什么,从何家门前走过,之前也有两三个媳妇携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七嘴八舌的经过。   何孙氏伸直了脖子仰头张望,嘴里嘀咕:“外面热闹什么?”   “河东的曹家嫁小女儿,听说是今天办喜事,嫁的是城里一个富贵人家,亲事自然办得体面些,说是有二三十桌的喜酒,还请了城里的戏班子过来唱戏,估摸着大家一早是去看热闹去了,娘,你也去吧~”青禾边洗衣服边说道,让何孙氏过去凑凑热闹总好过更这儿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的好。   “哼!我晓得,铁头他娘跟我说过,不过是给了人家做续弦,有什么可显摆的,没脸没皮的不知羞!”何孙氏是嘴上不饶,心里其实也痒,转眼问青禾,“好容易有戏班子来村里,你怎么不去看看?”   “我不爱看热闹,呆在家里挺好的,外面日头晒,晃得人眼晕!”   外面隐约听见有炮仗声,何孙氏坐不住了,“我去瞅瞅到底有哪些名堂,一会儿就回来!”   青禾忍住笑,从屋里拿了何孙氏的那个破草帽递给她,嘱咐道:“不一会儿日头毒的时候戴上,别晒着了!”   何孙氏前脚走,后脚管家就领着张蕙娘来了。   管家约五十多岁,皂鞋、皂袍,见到青禾,微微点了下头,真的是“微微”,就好像风吹过不经意晃了一下,若不是青禾眼神儿好还真看不到,这有钱人家的人还真是奇怪,一大早到人家来,没个笑不说还板着个脸,就好像上辈子欠了他似的!   再看看管家身旁这位,上一次还是晴空万里呢,今儿个怎么就乌云密布了?小嘴翘得能挂油壶了!她好像看到一个因为要上学而满心不甘愿、正闹着别扭的小学生,又好像看到一个即将被拖上断头台的囚犯的悲壮……   青禾看到也当作没看到,随口说道:“没想来的这么早~”   “夫人交代了,早上是凉快的时候,适合小姐学女工闺礼,回去又正能赶上家里中饭的点儿。”这管家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的,一副严谨做派。   青禾心里明白,这只是缘由之一,毕竟蕙娘还未出阁,怕招闲话,柳夫人应该是打听了何成出门儿和回家的时段,再从时段里寻了个出门最舒适的时间,也就是掐好了时间来的。这也方便了青禾,省得麻烦,她朝管家指了指门外,“那……你……”   “时辰到了我再来接小姐。”管家说着转身又朝蕙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什么时辰到了?真以为是上断头台啊!   管家一走,蕙娘就放下了手里挎着的精致的篾竹篮,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说吧,要我做什么?做香囊?绣帕子?绣什么花样?双花团还是如意纹?”   青禾望了望篾竹篮里,绣针、剪刀、顶针、各色丝线、须子、络子、绢帕、布料,连装饰用的小珠子都有……哟,家伙事儿还挺齐全!   “你会做什么?”青禾反问。   蕙娘眨巴眨巴眼,“都不会……”   青禾讶异道:“你一股脑儿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全都会!”   蕙娘俏脸一红,“那、那是因为来教习的嬷嬷都让我做这些……你不让我做吗?”说到最后竟带了几分希冀。   青禾被她问得苦笑不得,“我倒想让你做呢,可你不会,怎么让你做?我只要你每次来完成一个任务就行了,也就是说只要你只要做到了我说的事情就可以玩两到三天,然后再做成一件我说的事情又可以玩两三天,你答不答应?”   蕙娘的两颗眼珠转啊转,一脸挣扎,随后下巴一抬,“你……说来听听!”   “今天的任务就是坐在竹椅上面两个时辰,不许站,也不许把屁股挪起来,只要你做两个时辰,任务就算完成,你就可以回去吃中饭了!”   “真的?就、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不过下次来又有别的任务了,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我答应!”蕙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张蕙娘坐在竹椅上悠闲的看着青禾洗衣服、晾衣服、倒灶灰、扫院子、做布鞋,时不时还像好奇宝宝一样问几个问题……   两个时辰说快也快,蕙娘蹦蹦跳跳的被准时而来的管家接走了。   另一边,张家。   张柳氏坐在厅里,正焦急地等着管家回来报信。   “夫人~”管家走进来,朝着张柳氏躬了躬身。   “快说,怎么样?”   “嘶——也奇怪了~我去接小姐的时候,小姐满脸是笑,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看样子是很高兴?”   “咦?”张柳氏也有些意外,“以前哪一回她跟教习嬷嬷学了一会儿之后不是哭丧着脸朝我抱怨个不停的?这回怎么不闹了?你说她还挺高兴的?”   管家点点头。   张柳氏面上极是高兴,说话的声音高了些,语速也明显快了,“老林啊~说不定……这回那个小媳妇真能把我们家蕙娘教好!我得赶紧告诉老爷去!”   今天的天格外热,太阳吞吐着火苗子,烧得村子像个大蒸笼,阳光晒到身上热辣辣的,即便到了傍晚太阳下了山,地上、墙上的烫热还未散去。   何成回来的时候,右肩挑着一担木柴,左手捧着一个大西瓜,一边喘着粗气儿一边卸了柴火,背上的汗浸湿了身上的棕色麻布长褂,不知道是因为干粗重的活儿练出了些肌肉来,还是原本白净的皮肤经过这些日子一晒变黑了不少,何成整个人显得精神、壮实了许多,没有了原先因为腿伤而经常躺在床上的那份虚弱、无力。   青禾打水给他洗了脸,看他脸上的胡子又长出来了,青禾换了盆干净的水,又拿了小刀给他。刮干净胡子的何成顿时清爽许多,倒是有轮有廓,长得人摸人样的。   “我顺道在路边的摊子上挑了个大西瓜,赶紧弄好切了吃吧!”何成道。   “娘去河东看热闹去了,西瓜先用井水拔凉了,等她回来一块儿吃吧。”青禾回道   “嗯,也好。这天太热了!干脆我明儿就不去了,反正这个天也甭想把炭卖出去,卖冰的生意倒是火热!好容易几个大户人家要点儿也早就有专门供炭的人。”   “看来这终究也不是长久的营生……”青禾若有所思,“既然卖不出去,就别浪费这个力气了,反正再过些时日就是田里收成的时候,总要在家帮忙的,到时再合计合计好了!”   也是该计划计划了,家里虽还有些余钱,可不能就这么吃吃喝喝胡乱用没了,这些钱再加上柳夫人给的五两银子(保险起见只能用二两半银子)虽然不多,可也应该好好想想花多少,怎么花,青禾感觉以后日子过得好或坏就要看这一次,必须慎重对待,若这次不好好投资理财、用钱生钱、获得更多资源的话,只怕很快又要回到以前揭不开锅的时候了!   可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青禾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24牛车   青禾将从吊桶里把井水拔凉的西瓜抱出来擦干,菜刀刀尖刚切出一个小裂口子,嘭的一小声,西瓜脆生生的裂开来,翠绿的瓜皮儿、鲜红的瓜瓤儿、亮黑的西瓜子儿搭在一起格外的赏心悦目,清甜的香气随着浅红色的汁液流出来,仿佛已经解去了人大半的燥热。   青禾把一半西瓜切成小块儿码在盘里,另外一半继续放在盛满井水的盆里凉着等何孙氏回来。   院子里,何成躺在竹椅上,上身敞着衣裳,手里拿着蒲扇使劲儿的摇,越摇越不耐烦,“这日头毒辣也就罢了,怎的连丝儿风也不给,热坏我也——”   青禾把装满西瓜的盘子摆在一旁的小几上,说了句“心静自然凉”。   “呸!”何成拿了块西瓜咬了两口,“那些个穷酸书生说的屁话都是专门糊弄无知妇孺的!”   “那你瞧瞧我怎的就不像你那般出汗?!”   何成将信将疑的起身,摸了摸她的手,又探了探额头,若真不像他那般流汗,不说流汗了,反复摩挲着,感觉光滑微凉,怪舒服的。   “手拿开!”青禾眉心一蹙,甩掉那微湿的热手。   何成嘿嘿笑着,“还真是不怎么出汗!心静自然凉,这……怎么个静法儿?”   “什么都不想,自然就静了,心里不想着热,自然也就不热了。”   “切~你这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何成不屑道。   青禾一笑,戏谑道:“唉哟,没想相公您还是读了两年书塾的~”   何成一下子站起来,仿佛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爷我可是读了三年书塾的!”   青禾扑哧一声笑起来,“那……可真是失敬了!”   何成斜眼瞧她,假怒道:“还笑?你竟敢瞧不起爷?!难道你读过书塾不成?即便你说有,那我也是不信的!”说完,又坐了回去,捡了块西瓜,翘起二郎腿吃了起来。   是的,村里没有一户人家会傻到送一个丫头去书塾,即便是小子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家。   “我自然没有去过书塾。”青禾说道。   “那不就是了!你相公我不多不少读了三年书塾,没有变成那屁用不成的穷酸书生却又是村里数得上数的有学问之人,晓得不?”何成得意地说道。   “那请问有学问的相公,若我说用家里现有的银两去买辆牛车回来,你觉得如何?”青禾话题一转。   “买牛车?”   “是啊,我以前不就和你说过咱们家少了辆车嘛!有了牛车,再不济,你也能当个车夫,去城里拉拉活儿,贴补家用。有了牛车,方便我把编好的布鞋送到鞋铺子,而且也方便我到城里采买,不用喊车夫,能省下不少铜板儿。”   何成砸吧砸吧嘴,似是不太认同青禾的话,他拇指食指摩挲着下巴,说道:“要我说,家里的银两已经够我们用好一阵子了,你还瞎捣鼓其他的做什么!等再过一两个月收了稻谷,我们家不就暂时不愁吃穿了!”   青禾的脸色有些难看,微微张着嘴,好像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哪里说起,她没想到何成是如此的不负责任、安于现状,一直抱着得过且过、能享乐一时是一时的心态糊涂过日子!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气恼,她开口道:“我本不打算向你抱怨什么,可我看你对家中一切还是不甚了解!你说不用愁了?哪里不用愁了?有了那几两银子就不用愁了?!家里油盐酱醋、衣裳鞋袜,哪一样不需花钱?就连一打手纸还需花几个铜板呢!我早想着叫人把家里的屋子修葺一番,每逢下雨,盆盆罐罐总要摆个满地,家里地上没个干处不说,连床上褥子都恨不得能拧出水来!还有,娘的那件冬袄都缝缝补补的多少回了,里面早就没什么棉絮了却还在穿,今年冬天怎么着也得给娘买件新袄子吧?你兴许受点凉熬点饿没什么,可娘年纪大了身子受不住!还有柜子里的棉被也该拿出来重新弹一弹,冬天盖了才暖和……”   越说何成越觉羞愧,“好了,好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拿一车来回我!我也没说不许买呀,怕只怕娘那里不会同意,娘她一门儿心思就想着怎么重新把原本我家的田地给买回来呢,怎么会同意买牛车!”   “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去说,这事我说了娘肯定不同意,你说了却没准!田不是不买,咱们只是把买田的事稍稍往后挪一挪,因为家里的银子实在不够,就算买回一两亩田,也不能够马上就挣得银子,解不了家里现时的困境。”   晚上,一家人坐在桌旁吃晚饭。   何孙氏不停地说着她今天的所见所闻,例如曹家都来了哪些人,有哪些是关系近的,有哪些是来沾光的,酒桌上都有哪些菜,给了多少喜钱,男家下了多少聘礼,新妇的陪嫁又有多少云云,有些是她亲眼见的,有些是从七姑八嫂的嘴里听来的。   青禾见何孙氏兴致颇高,心中一动,转眼朝何成看了看,意思是现在是好时机,要说趁现在!   何成抿了抿嘴,咳了两声,说道:“娘,我想买一辆牛车回来。”   “嗯?好端端的买牛车做什么?有这个闲钱把家里的田地都给买回来才是正事儿!一想到本就是属于何家的田地如今却落在别人手里让别人耕种,我就……唉,每回想到我的心就疼!以后我到了地底下都没法儿跟你爹交待,没法儿跟何家的老祖宗交待!”何孙氏捶胸顿足。   “娘,你别伤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家里的田产给败了!”何成慌忙跑过去轻抚着何孙氏的后背,安慰她,“可是我如今也改好了,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呆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等着靠老娘、媳妇养吧!买了牛车,我就好到城里当个车夫,可比卖炭的挣钱稳当!现今家里的银子不多,只够勉强度日的,等买了牛车,挣了足够的银子后,再把咱家的田地都买回来!娘,你看如何?”   半晌,何孙氏缓缓抬手抚了抚何成的头顶,说道:“好,你如今算是长大了,懂得为家里打算了,我怎好再说你什么!”   说着桌子一拍,“要买牛车就买,别人家有凭什么我们家没有!”   一旁的青禾轻轻一笑,果然,让何成来说服何孙氏是最正确的选择!   深夜了,小两口又一次聚在小油灯下数起钱来。   “你上次说一辆牛车要三四贯钱,咱们手里头的银钱刚好够,只不过买了牛车就没有一点钱剩余了……有没有能便宜一点的牛车呢?”青禾像是在问又像是叹息的自言自语。   何成这时抬起头来,眼中的笑意带着点狡黠,“我倒是知道有一辆牛车或许能便宜些!”   ……   第二天,何成拎了一壶掺了水的老酒晃晃悠悠的哼着小曲儿去了前面田庄上的王老二家。   这王老二原也是与何成一起吃酒耍乐过的酒肉朋友,之前,何成与他吃过一回酒,两人闲聊之间,王老二就和何成说过,他想卖了家里的牛车,好凑了银钱盖上新房子。不过那头牛已在他家耕作了好些年,和家里人都有了感情,临了要卖的时候他那个婆娘硬是不舍,拖拖拉拉间最后没有卖成。   王老二一见何成带了酒来找他,自是高兴。   一碟花生米和一碟醋瓜子下酒,两个男人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瞎侃。   正喝到兴头上时,何成好似随口说了句他家想买辆牛车,王老二顿时一拍桌子,两眼瞪得有铜铃大,粗声粗气道:“赶巧了!我们家就有牛车……你看,就在那儿,正要卖呢!何成兄弟你还去别处寻什么?你不买我们家的牛车,就是瞧不起我家的牛,就是瞧不起我王老二!”   何成进来时就特别留意过停在院子中间的牛车,车子保养得还不错,至少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损坏之处,牛的年纪虽大了些,但好在身子肥壮,力气应该也是有的……   他双手拱拳,直言“不敢、不敢,”紧接着又言语一顿,苦拉下脸来,好像满是尴尬与无奈,“只是……王老哥你也知兄弟我的难处,家中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   王老二想了想,大手一挥,“兄弟你莫担忧,牛车卖给你,难道我还黑心想着从中得些好处不成?!我王老二不是这样的人!你说吧,你能给多少钱?”   何成犹犹豫豫的伸出两个指头,“两贯钱。”   王老二一听,沉默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两贯八百钱,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家婆娘非撕了我不可!”   何成笑眯眯道:“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25穿针   两贯八百钱一出,钱袋一下子就空瘪了,心疼归心疼,可青禾看着家里的那辆牛车心里还是极满意的。牛车不花哨,属于简单实用型,车板、车轱辘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问题,要不是牛的年纪稍大了,这就是一辆顶好的牛车,若一般卖的话三贯几百钱是不成问题的,两贯八百钱就能买下来算是很划算了!青禾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牛车刷了个铮亮,连带着牛身上也擦洗了两遍才作罢。   车马行当也有车马行当的规矩,你要是不管不顾的赶了车就到城里去拉活儿,占了人家的地盘儿,抢了人家的生意,人家自然也饶不过你,到时候只会惹来一身麻烦。   何成回到家来一屁股坐下,什么也不说就先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水。   “怎么样?打听了没有?”青禾连忙问道。   “打听了,两百钱。”何成道。   青禾茫然道:“什么两百钱?”   “半年两百钱,一年四百钱交与城里一个霸头叫刘三金的,交了钱才能到城里赶车拉生意,若是不交钱你就甭想拉到活儿。”   青禾微微皱眉,“这是个什么说法?凭什么咱们要把辛苦挣来的银钱白白送给他?!”   “我听拉了七八年车的老车夫说,这个刘三金是专吃这碗饭的,若是有外城的车夫偷偷摸到咱们城里来抢生意,刘三金就负责把他们赶走,保护咱们城里的车夫能养家糊口。那老车夫说,有这一茬,他们交钱倒也交得甘愿,毕竟若是真让外城的车夫在城里住了脚,那他们这拉车的营生可就不稳当了!”   青禾略一沉思,又问道:“这话可信么?万一到时候那个刘三金无故又要多收钱怎么办?”   “这个刘三金貌似倒也讲信用,我问了几个车夫,从未有多收的情况。”   家里统共也只剩不到三百钱,再拿出两百钱就所剩无几了,田里的稻谷还没收上来,家里的米缸早已见了底,从邻家借来的米粮也快差不多吃完了,没有银钱,没有食物,何家又差不多回到了一穷二白、食不果腹的时候。   然而这个时候的赵青禾以及何孙氏心里反而生出一丝丝的期盼,就如经过了一整个严寒的冬天,一场春雨的洗礼后,小草破土冒出嫩嫩的绿芽;就如天空日久积累的阴霾终于开始渐渐消散,一缕阳光划破乌云照进了阴湿灰暗的角落。   何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实际上一家人共同努力还清了那看似根本不能还清的赌债,何成也不再赌钱了并且还找到了一个稳当的营生,看着儿子日益变好何孙氏就好似放下了心头一块巨大的石头,言语也不似以往那般刻薄了,青禾一边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一边还能做鞋挣点散碎的银钱,这一切都让她们不知不觉在这个夏天开始燃起对日后的生活的新希望。   何孙氏连夜用所剩不多的玉米面做了几个馍馍给何成带着当中饭,青禾把何成要穿的衣服几个破口的地方缝补了一遍,因着做鞋的缘故,青禾的针线手艺又精进了不少,若是不细看当真看不出来哪些是缝补过的地方。   清晨,东面刚刚泛起鱼肚白,不知哪一家的公鸡第一声打鸣划破了安静的世界,接着从村庄四处紧跟着响起的鸡鸣声预示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寅时刚过,何家的院子里,青禾替将要出门的何成整了整衣襟,而后盯着他说道:“家里就指望着你了!”意思很明显,家里人的指望都放在他身上,就靠着他赶车挣钱过活了,他可不能偷懒含糊。听了青禾的话何成没有感到压力,却意外的享受自己媳妇儿那种看着他、依赖他的目光,仿佛自己就是她的一片天。   何孙氏却瞪了青禾一眼,看着何成嘱咐道:“你是第一天做车夫,不要学那些愣头青就知道和别人争啊抢的!少拉些活儿没什么的,最重要是嘴巴勤快点儿,说些好话,跟在那些老车夫的后头多学学,少惹麻烦少吃亏这样你这赶车的营生才能做得长久!”   青禾说的是客观事实,而何孙氏的话都是活出来的经验,自有一番道理。   两个人的话何成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何孙氏一遍遍叮嘱过后,把手里的馍馍递给何成,因为怕在路上沾了尘土,所以何孙氏用布把馍馍一层一层包得好好的。   青禾看着何成手里的馍馍想起什么来,转身走进灶房拎了一个竹筒出来,竹筒里灌满了凉茶水,还放了几片薄荷叶,这是她备给何成渴了路上喝的。   趁着早凉,何成跳上板车,拉绳挥鞭,老黄牛嗡嗡两声,蹬了蹬蹄子,哒哒哒的往城里去了。   又过一日,到了张蕙娘来上课的日子。一大早的天气就很不舒服,一丝风也没有,树上的老蝉不厌其烦的叫着,一大早就闷得人喘不过气,天上压着厚厚沉沉的一层云,却迟迟不肯来一场大雨好好的洗刷一下天地间闷热粘稠的空气。   青禾做好早饭,洗完衣服之后已满身是汗,粗粗厚厚的麻布衣服黏在身上很是难受,她现在无比迫切的怀念那个有电扇、有空调、有冰箱的世界,想起上回她对何成说的那句“心静自然凉”不由有些汗颜,又有些担心在外面赶车的何成,不要中了暑才好!   何孙氏起来勉强吃了两口菜粥,一边吃一边手里不停地摇蒲扇,越摇越热,越热越摇,最后跑到院子里来,抬头看了看天咒骂了一声,又到房里睡回笼觉去了。   管家很准时的带着蕙娘出现在门外,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然后对蕙娘说道:“夫人吩咐我去城里办些事,可能会耽误些时间,小姐你耐心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我一办完事就过来接你。”   “青禾姐姐,今天是什么任务啊?”蕙娘也好似被今天的天气影响,脸上的表情没有以往的明快灿烂。   以前教习张蕙娘的一直是年长的妇人,蕙娘也总是嬷嬷、嬷嬷的叫着习惯了,上一次蕙娘对着青禾不由的脱口而出叫了声“嬷嬷”,马上就看到青禾比锅底还黑的一张脸,蕙娘意识过来,青禾只比她年长三四岁,立即识相的改了口,甜甜的叫了声“姐姐”,这才弥补了她刚才犯的“小小错误”!   所以今天一见面,她就乖乖的叫了声“青禾姐姐”。   青禾笑起来,表示对这个乖巧的小丫头很满意,“今天的任务是一百个穿针。”   一根绣花针,一百根线,穿完一根就抽出来,再穿第二根,一直到穿完第一百根线为止。   “这你就小看我了!我就算不会绣花,但穿针还是会的,之前还经常帮我娘穿呢!”蕙娘信心满满的坐下来。   果真一会儿的工夫,蕙娘就轻松愉快地穿进了十根线,“这样看来,兴许只用半个时辰我就能穿好一百根了!”她自言自语道。   半个时辰过去了,青禾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之后躺在竹椅上扇风歇息,看见蕙娘满脸是汗,原想用蒲扇替她扇扇风,却被蕙娘坚决拒绝了。蒲扇扇起风来,线头摇摆不定还怎么穿进比芝麻还小的针眼儿里呢!   青禾只好打了盆井水搁在她旁边的小几上,浸湿的布巾晾在一边留给她擦汗。   “穿进了多少根了?”青禾问道。   “四十二。”蕙娘报出一个数字后便再无话,满脸怨愤的死死盯着手里的绣花针,两条眉毛都快拧成结了。   青禾又重新躺回竹椅上,转过头去,偷偷弯了弯嘴角。   穿针线讲究什么?光亮是前提条件,还要眼明、手稳、心静。可天一热,人最容易的就是心烦气躁,精神集中久了就会不自觉地分散、松懈,再加上光线又算不上好,要穿进一百根线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更何况是像蕙娘这样好动的性子。   “我肩酸。”果然,蕙娘开始抱怨。   青禾装没听见,蒲扇盖脸,躺在竹椅上假寐。   “我屁股疼。”蕙娘看着青禾。   “屁股疼就别老坐着了,站起来吧。”青禾道。   蕙娘站了起来,可是拿着针的手抖啊抖啊,根本穿不进线,她无奈的又坐了回去,也不抱怨了,手肘撑在膝盖上继续穿,偶尔擦擦脸上的汗。   “穿了多少了?”青禾又问道。   “六十九。”   青禾看她穿进一根线,绣花针掉在地上掉了三次,说道:“累了就歇会儿吧,洗洗脸、喝口茶再继续。”   “七十。”蕙娘嘴里念道,把手里的那根线穿进针眼儿,又抽出来,然后把针缓缓的放到了几上。   兴许是长时间的集中精力,突然松懈下来,蕙娘的神色有片刻的茫然,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然后两秒钟过去,她马上嘟着嘴,捧着肚子,睁大眼睛些微委屈的对青禾道:“我好饿!”   青禾先是一怔,然后又是一叹,最后笑起来说道:“家里只有早上熬的菜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盛一碗?”   作者有话要说: ☆、26游戏   青禾怔的是蕙娘突然转变的话题;叹的是家里本来粮食就不多了,熬的一锅粥是她和娘两个人的早饭和中饭,如今却还要被她这个丰衣足食的小姐分一碗;笑的是蕙娘率直、简单不做作的个性。   一碗菜粥就着一碟酱菜,蕙娘倒也吃得挺香,“嗯,好吃!就是水放太多,粥太稀,要是能熬得稠一点儿肯定更香。”   粥是很稀,但不是水多而是米少,只有水放多点才能熬上一锅粥,才够她和娘吃两顿的。   青禾蒲扇轻拍她的头顶,“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蕙娘略微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起来,喝完了粥,又有了精神,她继续开始穿针,离完成今天的任务还有三十根线。   刚巧在蕙娘穿完第一百根线不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树叶簌簌响动,忽然有带着湿意的凉风绕过树梢,吹进院子,一扫混沌吹得人一阵舒爽。   “哇~好凉快的风啊!再吹大点儿!”蕙娘开心的张开双臂。   青禾望了望天,说道:“赶紧到屋里去,怕是快要下雨了!”   正说着突然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点儿啪啦啦的往下落,等待已久的大雨瓢泼而至终于舒缓了一个上午的闷热。   大雨哗啦啦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蕙娘原想跟青禾借一把油伞撑回家,没想青禾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蕙娘听到这个答案又是意外又是疑惑,在她的认识当中,不会有人家连一把油伞都没有,只当是青禾不肯借她,睁大了眼说道:“只是挡一下雨,我不会弄坏的!”   家里倒的确有一把油伞,只不过被老鼠啃了个大洞,已经没法儿用了,当然也就不能借给她了,青禾知道是蕙娘误会了,但也无所谓对她解释什么,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蕙娘一个人回家,还是在又是风又是雨的情况下。   “管家说了要来接你就一定会来的,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说要去办事,谁知道什么时候来……”蕙娘闷闷地嘀咕,她无聊的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从檐上流下的雨水形成不断线的雨帘,过了良久,忽然幽怨的叹道:“唉~这个老林怎的到现在还不来?难道不知道我还在这里苦苦盼着他呢么!看来终是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蕙娘在管家背后不叫他管家,只调皮的学着她娘喊“老林”。   而对于她的这般搞怪,青禾已经习以为常了。   又过三日,蕙娘接到的青禾布置的新任务:游戏!这一次既不是让蕙娘干坐两个时辰也不是让她穿针引线,而是……玩游戏!   “玩游戏?!”蕙娘大大的眼睛盯着青禾再一次确认,生怕自己听错了。   自从她认识青禾,已有很多次让她意外或惊讶。   第一次让蕙娘感到意外的时候就是在她第一次见到青禾,基于先前的认识,张柳氏带她来何家时她下意识的觉得青禾也是个老妇,但是,当她亲眼见到青禾时才发现她只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姐姐,意外之余让她也不由生出一些欢喜和亲近之情。   只是这个姐姐一看就是才嫁人没几年,为什么娘却让她教习呢?她又能教她什么?蕙娘心里又有些疑惑和好奇。   而就在这时,青禾却说出只需要隔个两三日来呆上一两个时辰,这就让蕙娘更加惊讶了!学东西不是时间越长学得越好吗,怎么还有人主动要求减少时间呢?   所以蕙娘默默接受张柳氏提出的一大早就必须和管家一道去何家的要求,因为她也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青禾会要她如何做。   结果出乎意料的青禾只是要她干坐了两个时辰……轻松、愉快得让她不得不在心里产生质疑!   娘兴许是整日的为她牵挂着,所以病急乱投医了吧,这个叫青禾的年轻姐姐看上去并不会教她什么有用的东西……蕙娘心里这样想。   青禾第二次交给蕙娘的任务也就是穿针而已。   就是穿一百次针而已,蕙娘以为会很容易完成,然而事实上在真正完成一百次的穿针以后,蕙娘才清楚的认识到这对于她而言这有多么的不容易!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穿针,青禾再也没有教她别的什么,没有教她针线上的功夫,也没有让她背条条框框的闺仪。   第三次来到何家,蕙娘想着这一回总该让她学针线了吧!可是青禾一开口竟然就是要和她玩游戏!   难不成玩玩游戏就能让她学会针线,就能缝补绣花,就能让她变成个让娘满意的淑女?蕙娘这一次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院子的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大圆圈,圆圈的旁边放着一堆像小枕头一样的布袋子。   “这是什么?”蕙娘好奇的走过去。   “沙包。”青禾说道,“游戏的名字就是丢沙包。”   青禾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地上的沙包示范,“一人站在圈内,一人站在圈外,圈外的人可随意走动而站在圈内的人不可越过圆圈。由圈外的人向圈内的人扔沙包。沙包若是被圈内之人单手接住,则圈内的人得一个沙包,双手接住得两个沙包;没有被接住的情况下,沙包若是砸中圈内的人的右脚脚踝,则圈外之人得一个沙包,若是没有砸中,两个人都不得沙包。”   “第一轮负责扔沙包和接沙包的人由石头、剪刀、布的猜拳方法决定,赢的人站在圈外扔沙包,输的人站在圈内接沙包。一轮过后,也就是扔沙包的人把手上的沙包扔完以后,换成原本站在圈内的人扔沙包,下一轮再交换。”   “一般来说游戏一共进行三轮,每一轮都已既得的沙包开始,倘若第一轮,你得了一个沙包,那么第二轮开始你就拥有七个沙包,到最后谁得到的沙包最多谁就是赢家。但若你第一轮一下子就输完手里原本有的沙包,那么游戏就自动结束,赢的就是我啦!”   蕙娘听得有些心动,“来就来,玩游戏我是不可能输的!”   猜拳结果,赢的人是青禾,所以由青禾扔沙包。   为了达到这个游戏的目的,青禾就必须赢过蕙娘!   青禾晃了晃手里被蕙娘的目光紧紧锁住的六个沙包,突然左手一挥,闪电一般扔出一个!趁着蕙娘的注意力前一个,紧接着青禾左手三个沙包齐发!   若是前面四个都是瞎扔的话,那么最后两个青禾是紧紧盯着蕙娘的右脚踝扔出去的,两个也都扔在了蕙娘的右脚踝上。   以蕙娘灵活的手脚,前面五个沙包被单手接住了两个,但是最后两个沙包打在了蕙娘的右脚踝。   青禾得两个,蕙娘也得两个。   蕙娘有些懊恼,青禾却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以她这样出其不意的扔法,蕙娘一定会失去几个沙包,没想到最终还是和一开始一样!看来她不能大意啊,青禾突然来了些兴致。   第二轮,蕙娘扔沙包。   扔沙包的诀窍就是想尽办法让接沙包的人接不到沙包又能把沙包打到她的右脚踝上。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一直冲着对方的右脚踝扔,但如果让对方猜到想法,沙包就很有可能被接住,甚至被双手接住!   蕙娘想的方法是一高一低的扔法,先是第一个沙包往高处扔,尽量高过青禾头顶,在青禾抬头想要接的时候,马上第二个沙包就瞄准她的脚踝!即便青禾这是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第一次这种招数很好用,青禾没有接到第一个沙包反而被第二个沙包打中了脚踝,可是接下来,青禾看穿了蕙娘的这种招数,索性就不管扔高的沙包,结果接下来两个瞄准青禾脚踝的沙包都被她接住了,而且最后一个差点被青禾双手接住。   ……   三轮结束,最后的游戏结果是青禾赢了。   蕙娘不甘心得直跺脚,气呼呼道:“下一次我们还玩!不用借你的沙包,我自己做!”   “好啊,只要你自己能做!”青禾点头。   蕙娘忽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青禾,似乎有些明白,“你和我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做沙包吧!”她说的时候没有生气,反而嘴角上扬带着一丝丝愉悦。   “对啊!”青禾一笑。   “那我做多少沙包都没关系吧?”   “是啊!”青禾又是一笑。   “那说好了,到时候我做了多少个沙包就玩多少个沙包!”蕙娘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27第二十六章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青禾看着去而复返,正倚在门框边上气喘吁吁的蕙娘。   “是不是忘拿什么东西了?”青禾放下手里完成了一半的布鞋,走近她问道。   蕙娘摇了摇头,兴奋地说道:“刚刚听我娘说今天要派人下田挖莲藕、摘莲蓬!青禾姐,我专门来喊你和我一起去的,可好玩儿呢!”   “摘莲蓬?这……”青禾犹豫。   “哎呀!去吧、去吧!你整日的呆在家里做布鞋有什么趣儿的!”蕙娘抓着青禾的手臂摇晃。   “好吧!”青禾应道,正好她做布鞋也做累了,正好陪这丫头玩玩。   青禾伸了个腰,揉揉发酸的手腕,“我去和娘说一声。”   荷田离青禾的家并不很远,路上,青禾和蕙娘边走边说着话,一会儿就到了。   荷田很大,有十多亩,田中遍布层层叠叠的碧绿莲叶,三三两两白中透粉,粉中带红的莲花亭亭玉立,煞是可人。七八只小舟行在其中,不知不觉在被莲叶覆盖的偌大的荷田中划出几条弯弯曲曲的水中小径来。   “呀!竟然不是我先到?!”蕙娘叫道,连忙催促青禾。   坐上小舟,蕙娘熟练的竹竿一撑,小舟开始渐渐移动,水面漾起层层波纹,淅沥沥的水流声在耳边流淌,凉风轻拂,吹动莲花摇摆腰肢,吹来阵阵清香。   “这里果然凉快舒服多了!”青禾不禁轻叹一声。   “这里不仅凉快还很好玩呢!”蕙娘眉飞色舞。   青禾笑看了她一眼,手撑着头,半靠在小舟边上看着阳光偶尔穿过莲叶投在水面的粼粼波光,像细碎的金子。   进入荷田深处,小舟在一片肥硕的大莲叶底停了下来,莲叶投下墨绿色的阴影,平静的水面此刻就像一匹光滑的丝绸,又像一块无暇的碧玉。这里很静,除了水就是莲,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周围最近的小舟距她们还有好些距离,青禾甚至想着要是在这里睡上一个午觉那才叫好。   远处,不知哪个小舟上的人唱起了不知名的民谣,婉转、欢快的歌声断断续续传来,让青禾原本惬意的心情又更愉悦了几分。   忽然,脸上顿感一阵凉意,青禾伸手一摸,是水!抬眼,见蕙娘正咧着嘴直乐呵,伸入水里的左手往上一抄,更多的水珠溅到了青禾脸上。   青禾也笑起来,撸起袖子,“好啊!看我饶不饶你!”说着手在水面一划,带起一片水珠。   哗啦啦的水声,女子的欢笑声,在荷田里蔓延开来……   荷田对面岸上种着一排树,何成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怔怔的看着在荷田里玩乐的青禾,竟有些看得呆了!   他还不知道青禾能笑得这样好看!眉宇间竟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和愉悦!   在一片青翠碧绿间,更映衬得她容颜干净、五官清秀,这样一笑,就像一朵含苞的荷花突然一下子绽放,透出艳丽之色来。   她的笑容,仿佛能感染似的,看得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娘的!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那个满身肥肉、浓脂厚粉、嗲声嗲气的姚二寡妇好看的呢?!何成心中嘀咕。   蕙娘坐在舟上,一边吃莲子一边剥莲蓬,白胖胖的手指动作灵活,三两下就剥出了莲子冷不丁塞到青禾嘴里。   “怎么样?好吃吧!”她嬉笑着问道。   “嗯、嗯。”莲子又香又甜又嫩,吃得青禾不住点头。   就在两人悠闲吃莲子的功夫,水面上、莲叶间突然响起“嘎嘎”的叫声。   “嘘——”蕙娘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食指竖在嘴巴前比划,轻声说道:“有野鸭子!”她的眼睛里释放着别样的光芒,就像一个猎人无意间碰到了唾手可得的猎物。   “你要干什么?”看着蕙娘的样子,青禾心中生出警惕来。   “抓回去做焖鸭肉吃!”   “你要抓野鸭子?!”青禾差点叫起来,“不行、不行!万一要是翻下水去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蕙娘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以前抓过好几只呢,有经验了!”   “那也不行!把身上、衣服上弄得脏了回去怎么交代?再说了,你要吃肉还用得着非得抓野鸭吗?不管鸡肉、鸭肉,回去说一声不就是了!”   蕙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无辜的看着她,“我不是要抓回家去自己吃的,我是抓给你的!”   野鸭也就是野生的鸭子,不用花钱,虽然肉有些土腥味,但只要做得好一点也不影响口感,反而很香,有嚼劲,倒是常被穷人家抓来改善伙食;有富贵人家好食野味,所以也专门有人打了野鸭拿到城里卖的。   青禾教习了蕙娘一些日子,蕙娘自然也看得出她家里的处境,可她没有明显地表示什么更没有直接拿东西给青禾,只是像今天这样,偶尔的想给青禾抓一两只野鸭子。   青禾听了蕙娘的话,知道她的想法,对蕙娘的细心和体贴有些感动,然而青禾也知道这其中还有一小部分的原因大约是她自己也想抓野鸭玩。   “那也不行!我不要什么野鸭,你要是听我的那就乖乖坐着。出来玩是可以的,但是玩出格就不行,不止是现在,以后也一样!”不管怎么样青禾都会拒绝。   你要是一抓野鸭,先不管抓得到抓不到,但保证会搞得惊天动地,到时候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脏兮兮的,被你娘看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那我的二两半银子就泡汤了!   二两半银子得买多少只野鸭呀!   当然,后面的话是没有说给蕙娘听,青禾偷偷在心里补充的。   等到青禾和蕙娘撑着小舟在荷田里玩够了,上来才发现何成等在岸上。   “我今天刚巧中午往村里拉了趟活儿,就像在家吃中饭,发现你不在家……娘就让我来喊你了。”何成跟在青禾后面说道:“也不是什么小孩儿了,还玩得高兴成那样,你说你……”   青禾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瞪他,“你既然早早就过来了,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玩得高兴……”   “我看你是希望我被娘骂!”   何成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娘要骂你?你现在把我娘的性子摸得比我还清楚呢~”   青禾又瞪了他一眼。   回到家,青禾果然挨了婆婆一顿训,如“玩疯了,不知道归家”、“饭都不做,让自己相公回家饿肚子”、“成儿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眼巴巴的去寻你”等等。   晚上。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经,偷闲半日也不能’啊!”   “一个人瞎念叨什么呢?”何成洗完澡走进房来就见青禾坐在床边念念有词。   青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作诗。”   何成听了竟然没有嘲笑她,而是挨着坐到床边以商量的语气说道:“青禾,咱们是不是得加把劲儿了?成亲也快两年了……万一惹火了老娘可不好收场啊!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绕来绕去的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嗨!做什么装傻充愣啊!我是说咱俩要多行房事好让你早日怀上我们何家的种!”何成粗声道。   何成过于直白的话,纵使青禾是来自现代也不禁脸上一烫,恼羞成怒的盯着何成,咬牙道:“何止是‘偷闲半日也不能’,却还要做‘传宗接代之工具’!”   何成目瞪口呆的看着头也不回走掉的人,喃喃自语:“生的什么气呀,简直莫名其妙!”   ……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蕙娘一进门就是三个“不好了”。   “呸、呸、呸!”紧接着回应她的是三个“呸”,何孙氏从屋里走出来,冲着蕙娘挑眉瞪眼,“一大早的没个好话!谁不好了?我好着呢!我们全家都好着呢!”   “哎呀!不对,不对,不是你,是我!我不好了!”蕙娘急道。   “你?”何孙氏上下打量,“你不是好好儿的嘛!”   一大早的,青禾就被这一老一少的两人逗笑了。   蕙娘见到青禾就像见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拉着她求救,“青禾姐,怎么办呀!这下可糟了,我娘下了命令了,竟然让我在及笄之礼前交一份女工给她!这……我、我哪会做呀!再说,就剩几个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嘛!”   青禾面无表情的转开脸,平静地说道:“唉,还以为什么呢让你慌成这样,就这事儿啊~既然学了那就要做出点东西让别人看看呀,这不是很自然的么!”   蕙娘傻眼,“我……学什么了?”   青禾冲着她手里拽着的袋子努了努嘴。   “这个?沙包?”蕙娘好像有些明白又不是很明白。   青禾一叹,“你把那些女工都想得太难了!其实也不过就是针针线线的事儿。再说了,谁又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谁都有做不好的时候,这并不可怕,更不必害怕!你做的沙包越多你的针线手法就越熟练,到时,只要我教会了你做法,要交一份女工也不难。你做了几个沙包了?”   不知怎的,蕙娘觉得被青禾说得好像真的有些信心了,脸上的焦躁渐渐消失,听得青禾问,马上晃了晃手里的布袋子,说道:“十四个!比你还多两个咧~”   青禾点点头,“看来这几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余时间你都用来做这个沙包了吧!”   蕙娘不好意思地一笑,“你咋知道?”   “你娘准是第一次看你如此用心且有毅力的做针线活儿,心中高兴之下才给你提了要求,想要更加的激励你。”   “哦~原来是这样啊!”蕙娘用力点头,觉得青禾说的都很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现在啊?”青禾看了看蕙娘手里的沙包,嘴角一勾,“先玩游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 ☆、28第二十七章   时间在平淡中流逝,眨眼间,马上就是中秋了!   每逢中秋,一般人家晚上都在院子里头摆个小圆桌,一家人聚在一块儿祭月、赏月、吃几个月饼、玩几个小游戏,有的妇人还会特意多做一些月饼留着给孩子当零嘴儿;   富贵的人家会做些花茶、果茶什么的来配月饼,月饼做得也更精致,馅儿总是多种多样的,爱吃哪个吃哪个,吃了月饼之后还会月下赏玩等等;   即便再穷的人家也都尽量整上几个圆月饼,不论大小或口感,只为在佳节图个团团圆圆的好口头。(..)   现在,每家每户的主妇都开始忙活着做月饼了,青禾却遇到了一个困扰她的难题——她根本不会做什么月饼!   村子里,一个五六岁的女童都会跟在做月饼的娘亲屁股后头帮着打下手,而她连做月饼需要哪些材料都不特别清楚!   原本的“青禾”肯定是会做的,若她不会,岂不让人生疑?青禾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也只有临时抱佛脚了!   所以,青禾在做月饼的事情上显得特别“积极”,特别“热情高涨”!一会儿问邻居大娘家打算做什么馅儿的月饼,一会儿又关心蕙娘她家做月饼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没。   这一会儿,她又把来串门的刘婆子悄悄拉到角落里。   “可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您还送了一盘月饼上我们家来?”这个也是青禾无意间从何孙氏嘴里听来的。   刘婆子一愣,心想突然和她提这茬儿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今年还要让她再送一盘来?!这小媳妇看着落落大方的,也不像是那般会舔脸伸手要的人啊!   “那些月饼婆婆吃了直叫好,还说我没本事,做的月饼不如您做的好吃!我的想着怎么着也得厚着脸皮来向您讨了做月饼的秘方好哄我婆婆高兴!”青禾调皮的眨眨眼。   “是这样啊!”刘婆子笑起来,有人说她做的月饼好吃她自然高兴,“月饼不就是那样子,哪有什么秘方啊!你这丫头真是会说笑!你婆婆觉着好吃,那我今年在送几个来?”   “不、不!我不过是想做几个好吃的月饼哄婆婆高兴,可不是在向您要月饼啊!要是没有秘方,我婆婆怎么就那么喜欢您做的月饼而不喜欢吃我做的呢?!”青禾撅着嘴,“您准是藏着掖着的不想告诉我!”   “你要哄婆婆高兴,我懂,我也是过来人!”刘婆子好笑的看着青禾,“可是就真的没有什么秘方!月饼不就是油酥、皮料还有馅儿嘛,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那可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做皮料的时候要注意揉面,面杖擀的时候要注意皮酥均匀!月饼要做的好吃,主要还是看馅儿,比如枣泥馅儿的,要先把枣蒸熟、蒸烂,去皮儿,然后捣成泥,做得越细腻越好吃!”刘婆子真的开始认真教起来。   青禾把她说的一一记在心里。   “您可千万别把我向您讨秘方的事说与我婆婆听啊,我是悄悄向您打听的!”青禾小声道,完全一副小心翼翼的媳妇样。   刘婆子心知肚明的笑了笑,“放心吧,我晓得!”   紧接着,青禾又“不经意”路过周木匠家,顺便帮正在做月饼的周秦氏做了擀了几下皮子、包了几个馅儿。   青禾孜孜不倦的学习着,还反复做了练习,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做月饼并且不会再出错的时候,她高高兴兴的开始准备家中做月饼的用料。   只是,中秋还未来到,月饼还未成形,何家却又有事情发生了。   青禾端着茶走进堂屋的时候,抬头第一眼便看见了一张刻薄的脸,大眼睛、薄嘴唇,高凸的颧骨,目光中透着精明正四处扫视,见到青禾开始目光便黏在了她的身上不曾移开。   青禾装作不见,将手里的第一个茶碗端给了坐在她右手边穿着棕色绣福字交领绸缎袍的五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人叫王盛同,是她公公生前的结拜兄弟。   “王老爷喝茶~”青禾客气的说道。   王盛同向青禾扯了扯嘴角,从她手里接过茶碗,“什么老爷不老爷的,多生分啊!叫盛同叔就行了!”   青禾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还没有弄清楚她们家和王家的关系如何,她从未从何孙氏或者何成的嘴里听到过关于王家的事。   第二碗茶端给了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她的王盛同的妻子王杨氏,她身上穿着墨绿色亮缎刻丝褙子,发髻被梳得一丝不乱,紧紧贴在后脑勺,发油光亮,散发着浓烈的香味,就如同她本身带给人的感觉有些强势,有些咄咄逼人。   王杨氏没有接过茶碗,她的视线还留在青禾的身上。   青禾不动声色的把茶碗搁在了她身旁的小几上,实际上她被看得浑身发毛、不舒服。   真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让王杨氏一直盯着,恨不得看出个洞来!   “大姐,你这个儿媳妇可真不赖呀!”王杨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像是对观察了青禾许久之后得出的结论。   从王家夫妇进门,何孙氏鲜见的陷入了沉默,没有了平日一连串絮叨的叮嘱、尖酸的斥责,她时不时的看向王杨氏的身后,脸上的表情似是爱怜似是悲愤。   而何孙氏在意的恰恰也是最吸引青禾注意力的。   在王杨氏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儿。   凭着直觉,青禾觉得王家夫妇两个突然上门、何孙氏奇怪的态度以及屋中紧张的气氛都是源于这个小女孩儿!青禾还隐隐意识到前几日一直充斥在心中的疑惑的答案就在眼前。   何孙氏好几次被青禾看见带着食物出去的理由大概就和这个小女孩儿有关系!   她一直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所以看不清长相,依着身量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扎两条小黑辫子,身上穿着枣红色对襟圆领布衫和黑色长裤,偶尔抬起头来看何孙氏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小手紧紧揪着自己衣衫的衣角不曾放开过。   小女孩儿这样站着,身体瘦瘦小小的,安静得有些孤单,乖巧得让人怜惜。   在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女孩儿的时候,青禾想了很多,但是她从来不喜欢胡思乱想,于是她选择静静地呆在一边,从只言片语中慢慢了解事情的真相。   听到王杨氏说的话,何孙氏冷声道:“你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青禾心里一惊,王杨氏以前看见的是原来的“赵青禾”,不是她!   难道王杨氏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一直盯着她看的么?!   端给何孙氏的茶碗的手只在空中一顿,随即又马上把茶碗轻轻的搁在了何孙氏身旁的桌上。   青禾意识到又是“做贼心虚”,自己吓自己了!她今天才刚刚和王杨氏见面,连一句话还没有说上。   连一直和原本的“赵青禾”相处的何孙氏甚至何成都没有发现问题,王杨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异样?这样一想青禾又镇定下来。   王杨氏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何孙氏的不悦,手指拨弄着茶碗的盖子,缓缓道:“以前没怎么留意~”   何孙氏冷笑,“你眼里哪里看的下其他人?!不然你也不至于这么做!”   王杨氏没接过话,屋子里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气氛又是紧张又是尴尬。   王盛同手里端着茶碗,却没有喝过一口茶,抬眼瞅瞅何孙氏,转眼又看看王杨氏,有些不安,有些无奈。   他犹豫着张口,“大姐……”   “别叫我大姐!”何孙氏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一拍桌子大声斥道。   王盛同似乎有些畏惧何孙氏,嘴唇哆嗦了两下,乖乖的闭上了嘴。   “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呀?”王杨氏脸上带着浅笑眉头却蹙着,“眼看过中秋了,我们也是好心想让你们一家团聚呀!”   “我呸!你倒是说得好听!”何孙氏胸口起伏,好像在尽量平复满腔的怒火,“要不是当初你们两个到我们家来哭着求着,说你没有闺女,做梦都想有个贴心袄的闺女,如若不然,我会把小花给你们吗?!”   “是、是……”王盛同连连点头。   “是什么是!”王杨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何孙氏说道:“大姐,说话可得凭良心!你们家当初穷成那个样子,阿成又在外面鬼混,我们带走小花是完全为了你们着想呀!毕竟少个人,少张嘴,少吃碗饭嘛!你怎么倒反过头来怪我们呀?”   没有人注意到这时候后面站着的小女孩儿的身体抖了抖。   “好!好!”何孙氏怒极反笑,“那我问你,‘只要小花儿到了我们家,我们就像亲生闺女一般疼着,绝不让她受苦!’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王杨氏不禁扁了扁嘴,王盛同的脸色更难看了。   “可你是怎么做的?小花到了你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处处受眼色不说,还一直被当个不用发工钱的丫鬟呼来唤去!你大哥最宝贝的就是小花儿,这样做,对得起他吗?”最后一句是对王盛同说的。   “大姐,我……我……”王盛同脸色惨淡,站起身来,“是我没照顾好小花!”   王杨氏突地跳了起来,眉头一挑,大声道:“大姐,你越说越不对了!小花儿与我们同吃同住的,你怎么说的好像我虐待她一样?你可不要欺负我相公老实好说话!”   同样的嗓门说话,声音却与何孙氏不同,何孙氏粗砺,而王杨氏更加尖锐。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闺女生来就是赔钱的货,我辛辛苦苦的接她上咱们家来难道图什么么!要是现在不教好了以后哪有人会娶她?!我说她两句也是为了她好!再说了,你要是嫌我们夫妻两个待她不好,我这不就是给你送回来了么!”说着她的目光扫视一周,“阿成娶了个好媳妇,把这破破烂烂的家还操持得井井有条的,我看如今总不会养不活小花儿了吧!”   王杨氏自顾自说着,脸上突然闪现一丝担忧,对着何孙氏急急道:“你不会不要她吧?”   何孙氏脸色铁青,用力说道:“当初迫于无奈把小花儿给你们就是我有眼无珠,我肠子都悔青了!小花儿姓何,是我何家的宝贝闺女!即便你们不送过来,我也要去亲自把她接回来!”   站在王杨氏身后的何小花不知何时抬起头来,她紧抿着唇,看着何孙氏,两眼红红的。   作者有话要说: ☆、29第二十八章   王杨氏撇了何孙氏两眼,咳了咳嗓子又道:“肯认小花是你闺女就好。这一年她在我们家吃穿用度的花费虽说不需分文不少,但大姐你至少还是得拿出一半的银子钱吧!”   “什、什么,你说什么?”也难怪何孙氏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连一旁的青禾也觉得不敢置信。   何小花原本是被王盛同夫妇两个转到他们名下收养的。这一年时间何小花过得好与不好暂且不论,只说他们突然将孩子送回何家来已是出尔反尔,不守承诺,教人措手不及,却还反过头来管何家要吃穿的费用!这与敲诈抢钱有什么分别?也亏得只有王杨氏这个奇葩才说得出口。   何孙氏的脸上现在不是铁青了,而是可以用五颜六色来形容,她瞪大了眼睛,一时言语阻滞,竟然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王杨氏轻轻一叹道:“唉,我就有话直说了!大姐,你家若像是以前的那般穷困我自然也没有脸和你提这个事。如今不同了,阿成不仅不烂赌了,还去城里拉车挣钱,娶的媳妇也不像是没用的,日子是越过越好……我们家却不容易,家里有两个儿子却还帮你养了小花一年……”   “你给我住口!”王盛同没想到自己的妻子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脸上顿时涨得通红,指着王杨氏大声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难道忘了当初是我们求着大姐把小花给我们做女儿的!”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轩儿和小文!大姐家里轻松就还清了何成欠的十多两银子的赌债,我要的三、五两银子对她家来说能是什么难事?!你现在还顾着脸面,难道以后想我和儿子喝西北风吗?!”王杨氏尖声说道。   王盛同原本就有些软弱嘴上也说不过王杨氏,又想到家里的长子正准备着赴京赶考,小儿子又体弱多病,哪里都需要用银子,整个人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头,再不言语了。   何孙氏把王盛同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心中酸痛,失望至极。想当年两个人的感情好过了亲兄弟,自她老头入土,这才几年光景啊……   “能让我来说两句吗?”青禾微笑地站了出来。   王杨氏斜了青禾一眼,凉凉道:“这是你做不了主,还是别瞎掺和了!”   “怎么我也算是何家的一份子,而且,”青禾深深地看了王杨氏一眼,“有些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何孙氏朝青禾点点头。   王杨氏不屑的一笑,“好呀!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个‘清’法儿!”   “其实也没什么,你不过是知道我婆婆心里念着两家的情分,念着王老爷与我公公的兄弟情谊,你便毫不犹豫的把这当作利刃来逼迫我婆婆,逼迫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让她伤心,让她失望,好乘机应了你那不可理喻的要求,是不是?”青禾目中冷光一闪,“我们家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但也不喜欢别人来占我们家的便宜,你想算,那我们便算个清楚!”   说着,青禾转头问何孙氏,“娘,小花转给他们家收养的时候可有什么见证?”   何孙氏先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心想着她那个时候不是也在的么,怎么还问她?随即点头,“自然是有的!村长就是见证人!”   “那我们便把村长请过来,问一问他,如今违背约定又把小花送了回来可要赔偿违约费用、这一年我们全家的精神损失费,还有小花这一年在你家做事应得的工钱都一并算出来,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应该给谁银两!”   王杨氏满脸嘲讽,“以为说一大堆人听不懂的词来瞎掰胡扯就行了?!”   “如若不然,我们便去请村长过来评评理,如何?”青禾淡淡道。   王杨氏的面上一僵,有些犹豫起来,这件事说穿了也是她们理亏,若是请了村长来,显然就要将事情闹大,将事情闹大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弄得人尽皆知,即便得了三五两银子,可是搞臭了名声就大大的不妙了!   “老王,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记得当初我老头还在,我们家还宽裕的时候帮了你们家多少?”何孙氏言语艰涩的问道。   王盛同低着头不敢看向何孙氏,只闷闷说道:“我记得,大哥待我极好……”   “好,记得就好……”何孙氏目光渐渐锐利,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又回到了以往的尖酸泼辣,她对着王杨氏说道:“何家的确破落了,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就轮不到你在这里撒泼打滚,马上离开何家,以后少出现在我眼前,省得让我不痛快!”   “大姐……你这又是何必呢~”王盛同痛苦□道。   “还不走?是不是要我拿扫鸡屎的扫帚来轰你们走?!”   青禾知道何孙氏并不是说着唬人的,他们若是不走,她真的会拿扫帚像鸡屎一样扫他们!   “大姐,好歹我们两家一直交情很深,不比一般人家,就算你不愿给银子也不必摆出如此态度罢!”王杨氏颤声道,“罢了!罢了!即便是到街上乞讨过活,我夫妇俩也不再打搅你们家的快活日子!”说着她拽着相公跌跌撞撞的出了大门。   王盛同夫妇两个走了以后,吵吵闹闹的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娘,我们……是不是有些过了?”青禾踟蹰道。   何孙氏痛快的呼出胸中一口浊气,说道:“放心吧!老王那婆娘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她就是狗的鼻子,哪里肉香往哪儿奔!我们要是日子过好了、家里宽裕了,她保准来我们家来的比谁都快,一天来三趟都嫌少!”   青禾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转头,何小花还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躲在椅子后面,一双小鹿般的眸子在偷偷看她,被青禾发现之后一惊,猛地又低下头去。   青禾想说些什么,可觉得喉间有些干涩,咽了咽口水。   何小花已被何孙氏拉了过来。   “娘……她……”   就在青禾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何孙氏已经先开口了,她指着青禾对何小花说道:“小花,喊嫂子啊!还记得不记得,大哥娶的媳妇?”   青禾只看见那个圆圆的小脑袋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唉!这孩子原本就怕生,不爱说话,一年过去没变好反而更加的胆小不说话了!”何孙氏叹道。   青禾心中一软,蹲下身去,而后又更加低了头,想要看清她的样貌,然而何小花的头低得几乎与地面呈水平,青禾只能看到那个小巧玲珑的鼻尖,却看不到刚才那一双如小鹿般懵懂清澈的眼睛。   最终青禾只好放弃,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声:“小花儿,你好!”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小花儿,欢迎回家!?怪怪的。   小花儿,让我们做好朋友,好好相处吧!?太幼稚、太做作。   小花儿,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实际上,这不是何小花与“赵青禾”的第一次见面。只是不知道,原本的“赵青禾”与小花相处得怎么样……   所以,她只能“小花儿,你好!”了。   关于何小花,她心中还有很多疑惑未解,只是这些疑惑她不能直接用嘴去问,只好慢慢的拼凑,从侧面了解:   一年冬天,何老头回家途中无意间发现了路边雪地里的一个被丢弃的襁褓女娃。何老头心善,不忍心小小的婴儿被活活冻死,就把她抱回了家。何老头和何孙氏两个正好只有儿子没有闺女,索性就将这女娃当成自己的闺女养着,这个女娃自然就是何小花。   一直到何小花长到十岁,何老头突然病逝了。何成成了家中唯一的男丁,也许是想要忘记悲痛,也许是压力过大,何成染上了赌瘾,频繁进出赌坊,何孙氏很受打击,家中境况原本就大不如前,再加上何成的挥霍,很快就一贫如洗了。   就在这时候,王盛同夫妇两个前来央求要收养何小花做他们闺女。   何孙氏不想何小花跟一起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再加上两家人有着很深的交情,让何孙氏放心并且忍痛把何小花送到了王家。   只是没想到王杨氏并没有向她承诺的那样疼爱何小花,何孙氏知道了,心中懊悔不已,所以经常带着食物去看望何小花。   在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青禾才突然想到她之前问了何成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原本的“赵青禾”是识得何小花的,那么也就应该想得到何孙氏是去了哪里,而她却一头雾水的跑去问了何成。幸好他当时兴许在想其他事情,所以才没有留意……   作者有话要说: ☆、30第二十九章   “哒、哒、哒……”何成驾着牛车奔波在夜色中,心中回想着今天一共拉了几趟车,盘算挣了多少文钱。   趁着夜风,他一手把衣襟扯开了些,糙糙厚厚的麻布衣裳原本就不怎么透风,全身因为流汗粘乎乎的,衣服都贴在身上显得更加闷热了。回去定要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他心想。   这时候的青禾一般会安静慵懒的靠在床头一边做着布鞋一边等他回家……她一定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吃的饭菜,说不定锅里还咕嘟嘟的烧着他最近爱喝的黄花菜豆皮汤……   回到家里,青禾总是会笑着先给他端上一杯水,然后拿来干净的衣物催他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桌上便有盛好的香喷喷的饭菜,虽然就是些最简单、最基本的食物,可青禾却总能每天变着花样的做,煎炸炒炖,总有不同的滋味,所以吃着也不觉着腻烦。   “啪!啪!”两下鞭子在黑夜中清脆响亮,催促着老牛加快步伐,想着每次迎接他的那令人舒心的笑容,何成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去。明明家还是那个家,还是那个破房子,可是他现在却有些喜欢起来,天一黑就想回家。   到底是喜欢回家,还是喜欢回去见家里的人?   何成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慢慢变化,这个家已经离不开青禾,而他或许也已经离不开她了……   灯光透过窗纸倾洒在窗前的土地上,朦胧的亮光在他的眼帘里跳动。   何成栓好了牛车,原本想直接走进里屋的房间去,却听见灶房里有人说话,所以脚下一转走上前推开门。   何成一眼便瞧见了青禾,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在房里做布鞋而是站在灶台前,手里端着一盘炝炒小白菜,脸上微笑的说着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何孙氏靠墙坐在一个小木凳子上。   再看她怀里搂着的人,何成目光一顿,愣在那里。   青禾正询问何小花平日里最喜欢吃什么菜、月饼喜欢什么馅儿的时候,就听见“吱呀——”的推门声,转头看向灶房门口。   “哥——”   见到何成的瞬间,何小花欣喜地喊出声来,竟然一下子跑过去扑到何成怀里。   这是一天来青禾第一次清晰的听到何小花的声音,柔柔的,甜甜的,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只是一个字已是藏不住的安心、高兴和思念。   青禾没想到何小花与何成的关系原来这样亲昵,她怎么都看不出一个烂赌鬼有什么地方受小孩儿喜欢的,好吧,虽然他现在暂时不算是烂赌鬼了。   “小花儿?”何成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自己的妹妹,意外的同时更加开心。   开心一瞬后,何成马上抬头看向青禾又看看何孙氏,面带疑问,不用说他就知道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花儿她就该是何家的人,缘分深,剪也剪不断!从今天起,还很以前一样,小花儿还是你亲妹妹!”何孙氏皱着脸,一手扶额头一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道:“不说了,我头疼得很要去躺着歇会儿~晚饭你们几个吃!”   青禾过去搀着何孙氏,有些担心的问道:“娘可头疼的紧?要不要看大夫?”   何孙氏摇头,“看什么大夫呀,就是被那两人给气的!人老了,不中用了,时常就会有个小病小痛的,没什么大碍,歇歇就好了!”   “那我把饭菜留在锅里,你要是觉得好些了就起来吃。”   青禾扶着何孙氏进了房,然后到灶房里把何孙氏的饭菜用碗盛好留在一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何成问道。   “先吃饭,吃晚饭再说吧。”青禾笑了笑然后揉揉肚子,“我饿了!”   “咦?什么味儿这么香啊?”何成嗅嗅鼻子,这会子才闻到家里弥漫的香甜味。   “锅里蒸着枣呢!用来做月饼馅儿的。”   何成一拍脑门儿,“可不是嘛!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   他笑呵呵的看着何小花说道:“小花儿喜欢吃月饼呢!可有想吃的馅儿?”   青禾迅速的捂着他的嘴,拿眼瞪他,她可不想让何成把她和小花儿之间目前唯一的话题给夺了!   何成会意,眯着眼,任由柔软香腻的手覆在他的嘴上。   晚饭过后,青禾把白天发生的事说与了何成听。   何成听了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也不如何孙氏那般激动,只说道:“我早知他们不会真心的待小花儿好!”   “小花儿现在已经回家了有我们待她好,过去的就别多想了!”青禾安慰他。   “小花儿从小就不多话,连对着娘也是问什么答什么,你也就更不怎么和小花儿说话了,怎么现在突然想着要和她亲近了?”何成忽然问道。   “那是自然,都是一家人嘛多亲近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以前不和她说话现在就不能和她说话了吗?你难道是怕我和她亲近了她就没空理你了?信不信我们打赌我过不了几天就能……唔……”   何成心中一痒,俯身堵上青禾那喋喋不休的嘴,唇覆上她的唇,仿佛有微弱的电流流窜过对方的身体。   靠的太近,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细细的亲吻,渐渐地不满足唇与唇的相贴,他伸出舌头,舌尖滑过柔嫩,留下水润光泽。   “动不动就要和我赌,也不知谁是赌鬼!”他在她耳边低哑着嗓音说道。   没等青禾开口,他的牙齿又咬开青禾微合的唇瓣,唇上留下属于他的淡淡齿印,他的舌头继续深入湿热柔软的内壁,温柔的探索。   这个吻何成前所未有的温柔、认真,让青禾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件易碎的珍宝被他保护着、珍惜着,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青禾的胸中渐渐膨胀。   舌与舌紧密纠缠,何成带着她一起追逐、嬉戏,水□融。   青禾学着何成小心翼翼的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轻轻□,她的回应让何成全身一震,吻,突然变得用力、变得激烈。   他肆意的吞噬,不停的吮吸,仿佛要把她灵巧粉嫩的小舌头吞进肚子里。   他吻得青禾舌根麻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嘤嘤叫着捶打何成的肩,何成这才放开了她。   第二日清晨,青禾起得比平日早些,因为她今天准备做月饼。   还未走进灶房便听见里面有响动,伸头一瞧,就见何小花站在灶台前洗碗。她鼻尖上冒着细密的汗珠,因为个头不高,所以双臂艰难的向上举着,眼神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碗,洗得认真又仔细。   昨晚吃过晚饭后青禾有些累了,便把碗浸在大锅里,准备一早起来洗,却没有想到有人起得比她更早。   “小花儿……”   青禾刚出声,何小花便受惊手下一滑,“啪”的一声,一只青花瓷碗碎在地上。这是家里剩下的完好无缺的几只碗中其中一个。   小花儿自觉闯了祸,立时神色慌乱的蹲下身去想捡起地上的碎片。   青禾一看连忙叫住,“别动!小心割着手,我收拾就好。”   青禾用抹布捡起几块较大的碎片,其他的用扫帚扫了起来。见小花儿还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吭声,便又道:“不要紧,打破碗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人没受伤就好了。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这些碗我来洗就好了!再去多躺一会儿吧。”   可小花儿还是不动,两只手抓在一起,双唇抿得紧紧的,目光中难掩失落。   青禾见状蹲下身去,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怎么不高兴?今天要做月饼,我原本还怕抽不出空来洗碗呢!小花儿早早就爬起来,一个人洗了这么多碗,可帮了我大忙了!”   青禾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又继续说道:“看你这么能干,等一会儿和我一起来做月饼,好不好?”   小花儿的眼睛亮起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青禾最后决定做二十个月饼,六个枣泥馅儿的和六个豆蓉馅儿的。   原本她只打算象征性的做几个,过中秋的时候家里每个人尝一些就好,可是小花儿来了,而且是她回家以后第一次过的中秋节,虽然青禾不知道小花儿以前在王家的中秋是怎么过的,但是她想尽她所能让何小花中秋节过得开心一点儿,何小花喜欢吃月饼,所以她就特地多做了几个。   做月饼一般要揉面做饼皮、制馅料、擀皮、包油酥、包馅儿、压饼坯、盖印章然后烘烤,青禾教何小花包馅儿和压饼坯这两个步骤。   何小花学得很认真,青禾做好月饼的酥皮然后给小花儿包馅儿、压饼坯,最后两个人一起盖印章,送到炉子里烘烤。   何小花手里拿着用来压饼的模子,做好第一个月饼以后,她很有成就感的盯了好一会儿,脸上终于显现出一丝笑来。   到了中秋这天晚上,何成把桌子搬到院子里,上面摆上西瓜、月饼等等开始祭拜月神,然后一家人围在桌旁,聊聊闲话、喝喝茶、吃吃月饼,夜风凉飕飕的,很惬意。   “月饼味道怎么样?是我和小花儿一起做的。”青禾期待的看着何成。   何小花也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直望着他。   “唔……不怎么样,还不如你上回做的月饼好吃。”何成脸色有些怪异的说道。   小花儿有些失望的嘟起了嘴巴。   青禾也皱起了眉,表情严肃地说道:“你确定吗?我可是向很多了请教了,练习了很多遍的,怎么会不好吃呢?!”说着她转头问何孙氏,“娘,你吃着感觉怎么样?”   “味道还行,我觉得挺好。”何孙氏看着手里的月饼说道。   青禾得意的仰起头看向何成。   何成听了不相信的又咬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自言自语:“好吃吗?我怎么觉得不那么好吃呢!”   可是何孙氏那么说了他又没办法反驳。   其实青禾知道月饼的口感确实一般,何孙氏兴许是不想小花儿和她失望,所以才说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已经挂了公告了,这里再说一下哈。本文明天入V,在中午11点左右三更!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31V章   青禾看着面前的赵吴氏,上身姜黄色圆领镶边对襟短衫□黑色长裤,头上裹着青花头布,手臂上挎着一个圆圆的竹篮子,脸上消瘦了许多,正望着她的目光又是高兴又是欣慰。(..)   “娘?你怎么来了!”青禾很是意外。   赵吴氏一边被青禾拉进屋里坐下一边四处打量,眼角渐渐湿润,“孩子,你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我说了后头会有好日子过的不是!”   青禾笑了笑,点头道:“娘你说得对。”   “我给你带了家里做的酱菜和小鱼干,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还有几件衣服,是按照你以前的身量做的,也不知合身不合身……”赵吴氏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往外面拿,“你那次回家去还穿着成亲的时候带过去的旧衣服,娘看着心里难受啊!”   青禾感觉心里又酸又涩,依偎在赵吴氏的身旁,把头靠在赵吴氏的肩膀上,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说道:“娘,别难受啦,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婆婆不在家吗?”赵吴氏问道,她看了一圈没见到家里有其他的人在。   “婆婆带着小花儿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估摸着是去串门子去了。”   赵吴氏往四周望了望对着青禾悄声道:“不是说那个什么小花儿的被你婆婆送人了吗?原来在家啊!”   青禾一叹,“小花儿是个可怜的,那户人家对她不好,前日才回家来,所以婆婆带她到处串门子玩,好让她能认识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孩子。”   赵吴氏好像很是理解,有些感触的说道:“你婆婆那是心里觉得愧疚了!”   “娘,你来除了看我可还有什么事?”青禾抬头问她。   “对了,娘听说了你做鞋做得好,所以就带了东西,想让你给你爹和你哥每人做一双。”赵吴氏连忙从篮子里拿出针线、布料来,“鞋底儿我都已经纳好了!”   青禾满脸不赞同的说道:“娘,要做鞋你就直接过来说一声,何必还带这些东西呢!就算你不来,我也打算要给你们做鞋的!”说着抬起赵吴氏的脚,脱下鞋,用手丈量。   赵吴氏笑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   “我也要给你做一双鞋,让你穿得舒舒服服的。”青禾道。   过了好一会儿,赵吴氏才说道:“有空的话就回家看看,你爹岁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挂念你的,还有你大哥也是。”   “嗯。”青禾应着。   “闺女啊,你现在还怨你爹吗?”赵吴氏有些紧张的问道。   青禾缓缓摇头,说道:“起初是怨的,现在不怨了!娘,你都把自己最后的那点儿银子钱拿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子的闲话,赵吴氏站起身来又走,青禾留她吃饭。   “不了,大凤一准烧好了饭,我不回去她要担心了!”   看着赵吴氏有些佝偻的背影,青禾忍不住喊道:“娘!”   赵吴氏转过头。   “我送送你吧~”   青禾挽着赵吴氏一条小路走到尽头,她塞给她一个荷包。赵吴氏打开一看,皱眉道:“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找你还银子钱才过来的吗?!”   “我没有这么以为,可是如果我连自己的娘的贴身的钱都要拿了不还,那我就是太不孝了!娘,你千万不要让我背上不孝的骂名啊!”青禾苦着脸道。   赵吴氏无奈笑道:“真是说不过你!”   ——————   眼看着秋收越是将近,青禾就越是烦闷,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何成回到家,青禾会给他端水喝;何成回到家,青禾给他拎洗澡水;何成回到家,青禾会递给他叠好的干净衣物……没错,这些平日里青禾都会为他做,可他怎么觉得今天她好像格外热情周到了些?   水,不是平日的凉开水而是镇得冰凉的薄荷水;洗澡水早已经备好在澡盆里,不多不少、不冷不烫,正是舒服;连菜做的大多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而最最最让他生疑的那一如往常的迎接他的笑容,今天也过于灿烂,过于……谄媚。   “古人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何成斜眼看她。   “没有啊,我这么聪明伶俐怎么会闯祸呢!”青禾无辜脸。   “那你是什么有求于我?”何成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呵呵呵……”青禾心虚的笑起来,“马上就是秋收了,娘肯定会要我们都下田收稻子,可、可我不怎么会干农活儿……”   “你想我趁娘不注意的时候把你的活儿也给干了?!”何成明白过来。   “我、我可不是怕苦,只是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的活儿何必要多一个人一起受罪呢!你帮我干活儿,还能让我不受娘的责骂,一举两得嘛!咱们家那点儿田也犯不着请佣工,相公你就帮帮我吧!”青禾可怜相。   “你是谁?你不是赵青禾!”何成突然正色道。   青禾心中一紧,突然结巴起来,“我、我是,我是赵青禾呀!”   何成马上调笑道:“我媳妇不可能这么身娇体嫩啊!真是越来越让为夫心痒难耐了!”   青禾瞪他,“去你的!田里的活儿对你来说很容易对我来说那就是绝对的效率低下啊!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我多做两双布鞋呢!我这可是资源有效利用!”青禾急了,现代词汇噼里啪啦往外冒。   何成只听懂了最后两个字,凑近她问道:“所以你这是在利用我了?”   “相公就是要该利用时好好利用。”青禾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啊!”何成翘起二郎腿,一脸赖相,“那我也不能吃亏啊!从今往后你什么都听我的,我就答应你。”   “你这个要求太大了,我只不过请你忙个小忙,这不公平。”青禾讨价还价。   “好吧~”何成做出让步,手指勾了勾,“你来亲我两下,我就答应。这个小小的要求总能做到吧~”   “没皮没脸的!”青禾嘟囔道。   何成挑眉怒道:“媳妇亲相公两口也叫没皮没脸么?那怎么样才叫有皮有脸?”他一把搂过青禾,“这样?还是这样?”   “……何成你手别乱摸!”   “那应该往哪儿摸呀?你教教我~”   “啊……嗯……”   青禾双手搂着何成的脖子,微微娇喘,何成让她坐在他的腰间,她的衣服已被他尽数褪去,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她纤细的腰间来回抚摸,皮肤的颤栗让她不禁竖直了身子,她那美好的双峰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前。   何成喉间一叹,停留在她腰间的双手,一只手往上,慢慢的抚过光滑背脊,一只手往下,探入亵裤,深入她的臀沟之间。在上面的那只大手微微用力,使她低俯,他的吻从青禾的脖颈蜿蜒至锁骨,留下一连串粉红色的痕迹。再往下,轻轻含起一株红梅,牙齿擦过敏感的顶端,让坐在他身上的人儿浑身一颤,柔媚的喊出声来:“何成……”   青禾不知道她喊他的名字是在让他继续还是在让他停下,攀在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何成……”   何成抬起头来,眼中已充满了情。欲,他粗声道:“我在!”   红梅沾着水亮光泽,傲然挺立。那按在背脊上的手从腋下移至双峰之上,手掌轻轻按压、挤弄,感受着挺立的红莓在他布满茧子的手掌上划过的销魂;另一只手手指在她的臀间用力揉捏,在她湿泞的洞口画着圈圈。   他的手指开始挤进那小小的洞口,任由火热的嫩肉将它包紧,然后开始缓慢地抽/插,紧致的洞穴一缩一缩的,流下芳香的露汁。   何成满脸是汗,低吼一声,火热的粗/大昂首耸立,在她的私/处来回用力摩擦。青禾紧紧地拥着他,动情的吻着他的耳垂、脸颊、下颚,何成热烈地回应她,舌与舌肆意的纠缠,再分开,流下一条淫/荡的银丝。   她在告诉他她已经准备好了,她想要他,可他偏偏不给,坏心的折磨她,只用他那粗硬跳动的火热不停的在她洞穴处碾磨,青禾受不住,满面绯红,已是泪光点点。   他咬着她的耳朵,“要吗?自己来。”   何成拉着青禾的手握住了他的粗大,青禾半跪着对准了洞穴插入,“啊……啊、啊……”青禾的没叫声情不自禁的从口中溢出,而何成却一会儿处在天堂一会儿处在地狱。只进去了一半,青禾便不动了。   他咬紧牙关,觉得自己都快疯了,“继续,还没完全插/进去……”   青禾连连摇头,带着哭音说道:“不行、不行了,进不去了……”她的腿在发抖。   何成双手捧住她娇翘的臀,用力往上一顶,洞穴内壁的嫩肉紧紧涌过来,奔腾而至的快感从脊椎往上,脑中噼里啪啦陷入短暂的空白。   青禾低泣着,感觉自己一会儿沉入海底一会儿浮出水面,好像随时可能会窒息。何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压在她的身上大力的抽/送,洞穴之处发出如同穿过沼地一般的润泽的水声,她的私/处一阵阵发麻,大腿紧紧缠绕在何成的腰间。   在一阵连续的猛烈的冲刺之后,何成突然停了下来,抱起青禾,亲吻她的鬓角,汗珠顺着鬓角滑入密不透风的两个身体之间。突然他一下子整根没入,巨大的刺激让他低吼着,一股灼热的液体射在了青禾身体的最深处,青禾鬓角尽湿,双唇微张,脚趾蜷缩,双手紧紧地抱着何成,指甲无意中嵌入何成背部的皮肉,动情的汁液从紧密交/合的洞口流出,大腿之间一片泥泞。   激情过后,青禾全身酸痛无力,却不得不起身洗净身体,她瞥了一眼老在床头得逞之后一脸满足的何成,悔恨的摇头,“这买卖真是亏大了!” ☆、32V章   从何家往东走,经过六块田和一条水沟,就到了曹家。   今天的曹家很是热闹,门口的人围了两三层,都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个农妇对骂,一个骂得脸红脖子粗,一个骂得叉腰吐口水。   这两个人一个人是曹家的大媳妇珍娘子,一个是何家的老妇何孙氏。何孙氏的身后站着脸色惨白、泫然欲泣的何小花,她的手上抓着两个水莹莹橘红色的大柿子。   珍娘子原本就是个泼辣货,膀粗腰圆的心眼儿却极小,最会斤斤计较,一杠上谁就揪着不放,所以村里人都不敢轻易惹她;何孙氏与珍娘子相比,毫不相让,虽年岁大些,却言语尖酸毒辣,扯得开脸面,谁也不怕,所以两个人对骂了半日也没分出个上下。   何孙氏舌头一卷,一口浓痰吐在珍娘子的脚边,龇牙咧嘴的骂道:“放你娘的狗屁!有本事把证据拿出来,要不然就别把屎盆子乱扣!小心生出的儿子没□!”   珍娘子冷哼一声,道:“你养的儿子有□却也没见的有多大出息!以前是个烂赌鬼,现在还不就是个拉车的,没准也是装装样子给人看的!说我乱扣屎盆子?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家树上结的柿子会在你闺女手上?!”   何小花低着头,手中的柿子慢慢藏到了身后。   珍娘子眼尖的瞧见了何小花的动作,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   “我呸!不要脸!还你家的柿子,柿子上难道写了你珍娘子的名字吗?凭什么说这是你家的柿子!”何孙氏嘴里唾沫横飞。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柿子树上的柿子我数得清清楚楚一个不漏,熟的、没熟的加起来一共三十一个,现在却只剩下了二十九个,少了两个柿子,你闺女何小花手里却正好拿着两个柿子,大伙儿说说,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我看见你们母女两个走过我家的时候,柿子树的枝桠还在晃啊晃的呢!”珍娘子分析的头头是道。   围着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点头,是啊,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啊,这何孙氏准是为了给闺女开脱编的瞎话。   “小花儿手里的柿子是昨日成儿买给她的,可不是你们家的!”何孙氏跺脚,“你要是不信,等成儿回来一问便知了!”   “问他?他又不是傻子,难道不护着自己妹妹?”珍娘子不屑的瞥了瞥何孙氏,“你就是编瞎话也变得像样儿点儿啊!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两个柿子,我知你们家穷的厉害,要是想吃直接和我说便是了,何苦要做贼呢!”   何孙氏叉着腰,昂着脖子,像一只护着自己孩子的老母鸡,“做贼来偷你们家两个柿子?珍娘子你开玩笑也开的过火了点,你看小花儿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能爬到你家大柿子树上去偷柿子?还是你当你家的柿子是金子做的?!”   “小孩儿嘛,总有嘴馋的时候大人为了小孩儿爬上树去偷两个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珍娘子越说越像,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她们两个偷柿子的情形。   围观的人中却有人不信,要说何小花身体瘦,力气小不能上树偷柿子,那何孙氏也上了岁数了,又怎么可能爬上那么高的树去偷柿子呢?但是看珍娘子说得煞有介事,的的确确像是少了两个柿子。珍娘子虽是泼辣,斤斤计较,但却不至于故意冤枉别人。   所以围观的人也是议论纷纷,一头雾水。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说话了,“别的暂且不说,就说珍娘子家少了两个柿子,恰好何家闺女手里就拿着两个柿子,还被珍娘子瞧见母女两个刚好从她家门口经过……哪就这么巧了?”到最后那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实际上所有人都听到了。   于是,围观的人像墙头草一般纷纷倒向珍娘子一边,目光异样的开始对着何小花和何孙氏指指点点。   何小花咬着唇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却始终紧紧抓着手里的两个柿子。   “顾三婆,你说什么?!”何孙氏瞪着顾三婆,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下去。   顾三婆脖子一缩,“我、我就这么一说……”   顾三婆是村里有名的会挑拨是非、说长道短的人。   “好啊,柿子挑软的捏,你们是看我们何家好欺负是吧!”何孙氏转眼瞪着珍娘子,眼里能喷出火来,“谁偷了你家柿子谁就不得好死!”   珍娘子见围观的人都向了她这边,很是得意,话说的也越发理直气壮,“啧啧,我说的什么来着,你还是好好回去自个儿反省反省,别老的不学好又教坏了小的!”   “让让、让让!”有人急急地跑过来,穿过围观的人群。   “不好了,娘,咱们家的老母鸡少了一只!”青禾面色焦急地对何孙氏说道。   何孙氏被青禾突如其来的插/入弄得有些混乱,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随口道:“啊?什么老母鸡?”   “咱们家的不见了一只老母鸡!”青禾重复说道。   “什么?!老母鸡不见了!”何孙氏一下子跳起来,家里的老母鸡可是她的心头肉。   这村里是闹了什么偷盗的瘟疫吗?怎么一下子柿子少了,一下子又老母鸡不见了?珍娘子心里暗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哟,何家的巧媳妇也来了,一家子倒是差不多到齐了!我可不管你们家什么母鸡、公鸭的,偷了我家的柿子可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   青禾一本正经的望着珍娘子,问道:“可是你偷了我家的母鸡?”   珍娘子脸色一变,“你混说什么?!”   青禾又问道:“今儿个上午你可曾从我家屋前经过。”   珍娘子点头,“我去李家借了把锄头。”   “哦——难怪!难怪!”青禾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珍娘子皱眉,不耐烦地问道:“难怪什么?”   “难怪上午我发现鸡棚的小门开着,老母鸡受了惊,又飞又跳的,鸡毛弄得到处都是,我还纳闷老母鸡今天怎么就这么反常呢,数了数原来少了一只。那时候我正好瞧见你从我家门外经过……”   “你……”珍娘子突然知道了她想说什么,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难道不是你偷了我家的老母鸡吗?”青禾反问。   “我偷你家老母鸡做什么?!定是你没数清楚或是弄错了!”   青禾缓缓摇头,“不,我婆婆最宝贝家里的老母鸡了,怎么会不清楚呢?原先一共五只老母鸡,现在却只剩下四只,不是少了一只么?!”说着转头问何孙氏,“娘,我说的对不对?”   “对!家里原先就是有五只老母鸡!”何孙氏睁着眼说瞎话。   珍娘子一开始脸上显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但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全都是胡说八道!你倒是聪明,知道我已经发现何小花偷了柿子便反过来无赖我偷了你家的老母鸡!”   青禾挑眉,“不是你偷的么?正好你从我家门外经过,正好鸡棚的门打开了,正好老母鸡受了惊吓,又正好少了一只鸡,哪就那么巧了?”顿了一顿,目光冷冷的转向人群当中,“你说是不是啊,顾三婆?”   “啊?哈、哈哈……”顾三婆扯着嘴角干笑。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哪就这么巧了呢……”青禾一边说一边盯着顾三婆。   顾三婆只觉得被她盯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双三角眼撇来撇去,就是不敢去看青禾。   “行了!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何家闺女不是偷柿子的人吗?好呀,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偷了我家柿子?!”珍娘子厉声问道。   青禾没有立刻回应珍娘子,而是蹲□来握住小花儿抓着柿子的小手。明明天气是艳阳高照,可这只小手却冰凉凉的。   这时,小花儿抬头来,小脸惨白,声音脆弱而委屈的说道:“嫂嫂,小花没有偷柿子,柿子是哥哥买给小花的!不是小花偷的!”眼眶中努力含着的泪水终于滑落。   青禾搂住小花儿,“嫂嫂知道,小花儿是好孩子,小花儿没有偷柿子。”   小花儿的头埋在青禾的肩上,低泣,连哭都不敢大声。   青禾替小花儿擦干泪水,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在角落边的一个男孩儿身上。   “不过几个柿子而已,谁会有兴趣偷!”青禾似笑非笑的低语,然后冲着男孩儿招手:“黑皮,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干什么呀!人多的地方才好玩,快到这儿来!”   男孩儿慢慢吞吞的走过来。   “黑皮是好孩子,好孩子可不能说假话呀!摘家里的柿子吃没什么不对,可如果说假话,小花儿妹妹就会被当做小偷了!小偷是要被抓走的,黑皮,你难道想看着小花儿被冤枉抓走吗?”青禾柔声道。   黑皮摇了摇头。   珍娘子竖起两道粗眉,“赵青禾,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儿子会自己偷了自己家的柿子不成?!”   “黑皮,和你娘说吧,没事的。”青禾鼓励他。   “柿子是我吃掉的。”黑皮用蚊子般小的声音说道。   珍娘子瞪大眼睛,“什么?!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没吃么!你可不能说谎话包庇别人!”   “我没说谎,我是怕你骂我,小花儿妹妹不是小偷,你别怪她了!柿子是我吃的!”黑皮嚷道。   “你……你这个败家孩子!”珍娘子气得扬起巴掌就朝黑皮挥去。   黑皮挨了一个巴掌之后,一边哭一边逃一边抹眼泪,脸上很快的出现了几个脏脏的印子,“谁让你总是不让我吃柿子的!我偏就偷偷摘了吃!”   “我让你偷吃!我让你对我撒谎!”珍娘子在后面追。   “珍娘子,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一个孩子生生逼到这个份上,现在总该和大家说说清楚吧,我不想有人把她当成一个小偷或者是在背后议论!”   “还要说什么,这不都弄清楚了么!”珍娘子很是恼火,没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和大家说清楚,柿子到底是不是小花儿或者我婆婆偷的!”青禾大声道。   “柿子不是你们偷的,是黑皮偷吃了,行了吧!”珍娘子拧着眉。   “没了不必要的误会,大家都高兴。”青禾的目光锋利如一把刀,“顾三婆,以后说话可得谨慎着点儿,这可不是随便开开玩笑的,可是关系到一个闺女的名声呢!”   顾三婆撇了撇嘴,灰溜溜的走了。 ☆、33V3章   青禾最近得知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弄得她不知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   好事就是玉梅有了身子,这是她怀的第二胎,公婆和她相公都很高兴,她正准备带些东西去看看。   坏事就是村子里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村里“一枝花”周桃枝被淫乌龟调戏的事!一想起那双浑浊的双眼和湿漉黏腻的目光,青禾就觉得恶心。周桃枝是周秦氏的女儿,周秦氏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所以青禾很担心她。   她不知道周秦氏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也不知道现在去探望合不合适,所以青禾决定先去看望玉梅和她的宝宝。   青禾准备了一筐鸡蛋和一双她给刚出生的婴儿做的小花鞋。   玉梅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圆鼓鼓的,行动很不便。   玉梅见到青禾很是高兴,“你该早些来看我的,我整日闷在家里无趣的很!”   “有了身子自然是这样的,你又不是第一次怀难道不知道吗?”   玉梅笑道:“你倒开始教起我来了,你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信儿啊!我为你要秘方,结果我却自己先怀上了,这是个什么理儿?”   “命中注定的理儿!注定你要怀上孩子的!”青禾抿嘴笑。   “你知道吗?我时常自己胡思乱想,说不定这个孩子原本应该是你的,可是投胎的时候一不小心却投到我的肚子里来了!”   “你这真真是胡思乱想了!”青禾手指一点她的额头。   “青禾,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玉梅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亮了起来,让青禾莫名其妙有了不好的预感,戒备的看着她。   “你又想出什么古怪的点子?”   “我想让你做我孩子的干娘!不管男孩、女孩,你都做他(她)的干娘,好不好?”玉梅期待的看着她。   青禾笑起来,拇指在鼻头上一扫,“切,原来是这个呀!干娘除了我还能有谁呀!非我莫属嘛!”   “好,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青禾去探望了一下玉梅,又给自己多加了一重身份,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的干娘。   回去的一路上,又听见有七姑八婆在议论周桃枝的事情。   “哎哟!你听说了吗,好好的一个姑娘竟被一个色鬼给……”   “那丫头姓周,叫什么桃的,可是咱们村里的‘一枝花’,长得可是标致呢!水灵水灵的,听说全村的男人看她都能把眼睛看呆了!”   “是吗?真的假的?”   “可不是呀,我亲眼瞧见过的!”   “那怪不得会给那个淫乌龟看上眼!哎,我是听人说发现的时候啊,那姑娘全身的衣裳都给撕得破破烂烂了,衣不遮体呀!啧啧,被人干了什么好事还用说吗?!”   “可怜见的呀,好好的一个姑娘,清白就这么没了!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啊!”   “别说她自己无脸见人,连她爹娘都脸上无光!”   “你说样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被人给糟蹋了,还有没有天理啊!她爹娘现在心里肯定跟捅刀子似的!”   “应该往淫乌龟身上捅刀子才对!这个王八羔子,总有一天会遭报的!”   “咦,那淫乌龟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   “兴许已经让观音娘娘给带走了,让她重新投胎做人!”   “我觉得他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那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嫁人?甭想了!她再怎么漂亮也没那个傻子愿意顶那么一大头一绿帽子!”   “哎哟,说到这个姓周的丫头,最糟的还不是不能嫁人呢!”那人压低了声音,“最糟的就是怕有了孽种……”   “你们过几日注意看吧,看看她爹娘会不会偷偷出去买打胎的药!喝!这要是怀上了孽种,可就是一家子跟着蒙羞啊……”   青禾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敢再听下去了,加快了步伐赶回家中。   青禾魂不守舍的在家里坐了半日,最后还是决定去周家看看。   刚走到周家屋后的小径,突然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青禾心中想着周家的事,并没有太过留意四周,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把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莫怕!莫怕!”那是一个中年人,脸长而枯瘦,穿着灰布衫,青比甲,肩上还挂着一只白色的布袋,看着打扮像是村里的土郎中。   “我是想问姑娘可是去周家看人?”   青禾点头。   “唉,别去了!”那中年人叹息的摇摇头,“我是郎中,被他们请来替闺女诊断的,刚刚才从里面出来。”   “怎么样了?”青禾立即关心的问道。   “唉!”那郎中又叹了一口气,“那姑娘神情抑郁,几欲寻死,亲娘以泪洗面,亲爹满面愁容……所以,这时候姑娘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真的有那么严重?”青禾听了心中一沉。   那郎中第三次叹息,摇摇头里去了。   青禾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折返回家了。   晚上,青禾跟何成谈起了周桃枝的事。她只是想个人聊聊,或许曾经她也见过淫乌龟令人恶心的一面,所以更加的感同身受;她也记得第一次见到周桃枝时,那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儿,而如今却……她总觉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悲痛了,像一块石头压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她不舒服。   “我一看见他就知他不是什么好人,真不知以前你怎么会愿意和他做朋友!简直是禽兽不如!”青禾愤愤道,“秦婶儿一直把她女儿视作珍宝,现如今她该有多伤心啊!怎么说秦婶儿都是帮助过我的,可我现在却帮不上忙!”   何成面无表情的听她倾诉完,咳了咳嗓子,问她:“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青禾斜了他一眼,现在关心的应该是周家的人,真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没好气的回道:“你管我听谁说的!”   “周桃枝没被淫乌龟糟蹋……”   青禾不解的看着何成。   “我昨天拉车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淫乌龟和那姑娘拉扯,我就上去揍了他两拳。”   青禾眨眨眼,“周桃枝没被调戏?”   “不知道,我刚到的时候淫乌龟正拉扯着那姑娘,但是没被糟蹋。”   “她衣服也没被撕破?”   何成皱眉,细细的回想了一下,“衣袖被扯开了两寸左右长的口子。”   “更加不会泪流满面、想要寻死了?”   “应该不会。”   “更不会有孽种了!!!”   何成:“……你那里听来的?”   “你昨天怎么没告诉我?!”   何成无辜的说道:“我觉得是小事一桩啊!”   “那、那个淫乌龟呢?”   “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青禾坐在那里,频临爆发的边缘。   一只乌鸦嘎、嘎、嘎飞过。   青禾在心里把那些爱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婆,还有那个无聊骗人的该死郎中咒骂了千遍万遍……   “阿鹃嫂!”   “阿鹃嫂!”   青禾在菜园摘菜,见到吴守家的妻子阿鹃嫂在田埂边绕来绕去,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连青禾喊她都没有听见。   “阿鹃嫂!”   “哎哟,是青禾呀!”阿鹃嫂这才回过神来。   “阿鹃嫂,你怎么啦?”青禾注意到她愁容满面。   “唉!还不是为了家里的生计。麻布卖得越来越不好,种麻得不了多少银子钱,家里田地本来就不多,今年稻子收成又不好,我在想着怎生是好……实在不行,我们老两口只能拖着麻布到外城奔波了。想想种麻、织麻本来就不易,却还没不出去!”   “既然卖得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种麻呢,种些别的不行吗?”   “不种麻种什么,我和老吴种麻织麻一辈子了,别的也不会呀!”   “种别的还是种麻差不多呀,向别人问问就行了。像种棉花、种桑树以后肯定会比种麻好卖得多!”   阿鹃嫂不信,只当青禾在说玩笑话,“我看不见得,我们村里人还是穿麻布衣裳的多!”   “可是你想想,丝绸、棉料可比麻布穿在身上舒服得多呀!穿着舒服人们自然也就会喜欢的。而且棉料、丝绸的价钱更贵,兴许得的钱会更多呢!”青禾笑吟吟说道。   阿鹃嫂笑起来,“青禾你年纪轻轻的怎么知道得这么多,说的我都有些心动了!只不过还是要和老头子商量商量。”   “嗯……”青禾晃着脑袋,“阿鹃嫂,你刚才说什么种稻?”   “不是种稻,是今年稻米的收成不好。”说到这里阿鹃嫂脸上又浮现了一丝愁容。   “种完稻以后可以种别的呀!”青禾忽然说道,“是什么来着……”   “种……稻后种豆……熟土壤而肥沃之!”青禾摇头晃脑的,突然双眼一亮,叫起来:“对了,是叫稻后种豆,熟土壤而肥沃之!稻后种豆!”   阿鹃嫂怔怔的看着她。 ☆、34V4章   沿着记忆中的小径,青禾一直走。   这条回家的小径周围的景色依旧没有变,果园、农舍、菜畦,甚至人家门前拴着的黄狗如今还依旧伸着舌头蹲在门口,打量着过往的村民。   当初刚刚来带这个世界,她壮着胆子摸到娘家去借钱的事情仿佛还发生在昨天,却又已经过去那么远了!   在门口站定,青禾摩挲着木门上的那个铁环,刚要叩响,门却刷的一下被打开了!赵吴氏一手扶着门满眼欣喜的望着她。   “娘,你怎么知道是我?”青禾错愕。   “要不怎么说是母子连心呢!我就觉着门口有人,便开门瞧瞧没想到还真是!”赵吴氏一边说着一边等青禾走进屋里又重新关上了门。   院子里很热闹,两个孩子在追逐嬉戏,一个男人拿着一只摔坏的木马正冲着两个玩闹的孩子训斥着什么,孩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走到他跟前。   那个男人的目光撇见青禾,顿时满脸欣喜,“妹,你看算回来了!”   这个男人原来是她的亲哥哥,这时青禾才发现她还从未见过“赵青禾”的哥哥赵青山!   “哥……”青禾犹豫着要不要喊声哥哥,也不知原来的“赵青禾”跟她哥哥是怎样相处的?   “爹,青禾回来啦!”赵青山高兴的转头朝屋里喊道。   青禾顿时全身都绷紧了,心里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赵青禾”的爹赵铁树对她说的话。   一个老头叼着根烟杆慢慢地从屋里踱了出来。   青禾觉得似乎比她印象中的赵铁树黑了几分、老了几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斧凿刀刻的一般,原本掺着几根银丝的头发已经满头花白了!只是拿着烟杆子抽烟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眼没有改变。   赵铁树走出屋来,只斜瞄了青禾一眼,目光又马上回到烟杆上,然后慢吞吞的靠着墙角的木墩坐下去,若无其事的开始抽烟。好像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及他烟杆上的一丝裂纹重要!   青禾把肩上的包袱卸下来交给赵吴氏,说道:“娘,这里面是做好的三双鞋和一副我给你做的护膝。”   赵吴氏打开包袱,把鞋子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手指摩挲着鞋上的绣线,“我闺女就是本事,瞧这鞋子做的果然好!”   说着,赵吴氏高兴的把其中一双鞋子拿给赵铁树:“青禾给你做的鞋,快试试,看合不合脚!”   青禾原以为赵铁树定是不依的,说不定还会把她破口大骂一顿,可没想到他听了赵吴氏的话,真的没说什么就把脚套进了鞋里,跺了跺,说道:“嗯,合脚。”   赵铁树说的声音低,可青禾却很清楚的听见了,正因为听清楚了所以才更诧异!   “快叫婶婶!”院子里两个玩闹的孩子被赵青山一手揪着一个拉了过来。   “婶婶!!”两个孩子大约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也不认生,像是比赛谁叫得更大声一样,谁叫得更大声谁就有糖果得。   可惜青禾身上没有糖果,所以只得有些尴尬的应了。   她只来过这个家一次,不知道她哥哥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很正常,青禾在心里宽慰自己。   “青禾啊,这个护膝是做什么用的?”赵吴氏手里拿着那双上面绣着吉祥如意双花团的护膝问道。   “天冷的时候,把这个套在膝盖上既可以保暖又能行动自如,干活的时候就不怕有寒风吹到弄的膝盖疼了!”青禾解释道。   “没想到这小小的东西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啊!我这膝盖一到寒天就痛,套上这个岂不是不怕寒风吹了?!”赵吴氏摸着手里的护膝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最重要的是注意保暖,不能受冻,还要多注意休息,别太累着。”青禾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知道,小病小痛的,不碍事。”赵吴氏把护膝和鞋子收了起来,“对了,你该去看看你大嫂去!”   “大嫂怎么了?”   赵吴氏一挥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有身子了呗。”   青禾张大了嘴,“又有了?!”院子里就有两个活蹦乱跳的呢!这边又怀上了?!   “你大嫂能生!”说着赵吴氏领着青禾去了大凤的房间。   大凤的房间在最里头的一间,门上垂着门帘。掀过门帘,就见一个梳妆的台子,走过梳妆的台子,就是一张罗汉床,床边摆着一张椅,大凤躺在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圆鼓的肚子从毯子里显出来。   “大嫂……”   “知道你来了!你大哥那叫声方圆三五里全听见了!只盼你这次不是又来借什么东西的便好!”大凤说话依旧有些阴阳怪气的。   “大嫂,你又有了身子了,我竟不知道……”   “你家里的一滩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告诉你做什么?再说了,有心想知道的就一定会知道,你那好友玉梅怀了身子你不就知晓么!”大凤哼道。   “大嫂,是我的不是,我应该多回家来看看的~”青禾再怎么也不会同一个孕妇多做计较,服个软,身上也不会掉一块肉。   青禾这样好的态度反而叫大凤没话说了。   “大嫂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大凤抚摸着鼓鼓的肚子,目光透着柔和,“当然女娃好了!家里已经有两个男娃了,再来一个岂不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青禾有时候真的挺羡慕大凤的,有力气、会种田、能生养!这样的女人在村子里才是绝对的吃香啊!   “你说说,一个两个的都怀上了,怎么就你的肚子不见动静?你这样可是要出大事儿的!要不就自己去找个大夫看看!”大凤开始数落青禾。   青禾不自觉的把手移到自己的小腹,她还从未想到准备去迎接一个新的生命……   “有大嫂你这样一个能生的,自然就有像我这样不能生的啦!”她娇笑道。   “呸、呸!什么像你这样不能生的?你就少再给家里头添堵了!娘嘴上不与你说生娃的事,是怕你伤心难过,背地里却天天为你操心、天天想着抱外孙咧!”   “到底是天天操心我还是天天想着抱外孙啊?”青禾继续笑道。   大凤言语一阻,敷衍道:“都有!”   青禾皱鼻,“这么贪心?有了三个大胖孙子抱竟还想着外孙?!”   大凤眉毛一竖,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是好心规劝你,你偏不好好听我也没办法!当是我多管闲事了!”   青禾从大凤的房间里出来,眉头紧锁,似是若有所思,被赵青山看见了,不由向青禾问道:“可是你大嫂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惹你不高兴了?”   青禾连忙摇头,“没有,大嫂挺好的。”   赵青山挠挠头,“你大嫂人不坏,就是直脾气,得理不饶人,嘴利得很,我平日都让着她,更何况她现在怀了孩子,更是有些脾气。她若是说了什么话,大哥替她赔不是!”   “大哥,你误会了,大嫂真的没说什么,反倒规劝我呢!”   “真的?”赵青山将信将疑。   “嗯!”青禾重重点头,而后一笑,“大嫂希望这胎怀的是女娃呢!”   赵青山憨憨一笑,“女娃?女娃好呀!”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被青禾悄悄转移了话题。   “肚子饿了没有?今天可得留在家里吃中饭,娘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鱼干炖茄子、拔丝山药!”赵青山道。   青禾笑眯眯点头,“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   ——————   何成接到一担大买卖,要拉货出城可能四、五天回不了家。   夜晚,灯下,青禾坐在床边帮何成收拾行装。   “这买卖可靠吗?拉货出城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这是青禾第三遍问同样的问题。   何成也依然不厌其烦的回答着第三遍:“可靠。雇车的人家是世代行商的,就住在我们城里的向阳街上,之前也经常雇城里的马车、牛车运送货物,城里住得久的都识得这户人家。而且这次也不是我一个人,有三辆大马车专门用来装布匹、瓷器,两辆小马车坐人,连我家牛车在内一共三辆牛车用来运送粮食。”   “哦,那我就放心了!”   何成正对着盆水刮脸上的胡须,原先他是不喜欢刮胡须的,觉着胡子长得长长的满脸才显得男人。后来因为青禾不喜欢,所以何成就逐渐的养成了刮胡须的习惯。   听得青禾这话,何成放下手中的小刀,洗净下颚上断裂的胡须,然后坐到青禾身边,眯着眼嘴角上扬悄声道:“你就不问问这趟买卖能挣多少钱?”   青禾把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他,淡然说道:“等你回来再问也不迟。这里面有干净的换洗衣物、干粮和水。想想还有没有缺别的什么?我好帮你去准备。”   何成只看着她,也不答话,伸出手指在青禾光滑的脸颊上来回轻抚,喃喃道:“我的媳妇可真好啊!”   一时寂静无话,小小的油灯上,橘黄色的火苗微微跳动,照着床帐上两个互相依偎的人影。 ☆、35V5章   “今日宜嫁娶、祭祀、开光、祈福、求医、栽种,忌造屋、入殓、安葬、伐木、入宅。”何孙氏躲在房里翻着手里的黄道册子,喃喃自语:“唔,是个好日子。”   “娘,我要出门一趟!”青禾倚在何孙氏的房门边说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去?”何孙氏见她拿着的东西问道。   手里的红豆、红枣和一包红糖是青禾一早就备下的,就等着玉梅生了孩子之后去探望,另外还有一双她特地为婴孩做的小棉鞋。   青禾笑道:“玉梅前几日生了,我带点东西去看看她,顺便瞧瞧小孩儿。娘,要不你也一起去吧!”   何孙氏脸色一黯,眼光瞄了瞄青禾平坦坦的小腹,酸溜溜说道:“我去做什么?难道去等着抱别人家的大胖孙子?!”   青禾抿了抿嘴,自知失了言,她婆婆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如今眼看到别人家有了好几个孙子或者孙女,心里只怕更是难过,怎么还会去让自己“触景生情”呢!   唉!也是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就算了。饭菜都在锅里热着,若是我中午赶不及回来,您就一个人先吃不用等我了。”   何孙氏不耐烦的挥挥手,“别啰嗦了!你快去快回吧!下午我还有事要等你做!”   青禾看何孙氏的表情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事,立即点头道:“娘,放心吧,我定早些回来!”   “别的事情没见她这么积极,别人家生的娃有什么好兴高采烈的!”何孙氏一个人在屋里嘀咕。   小棉鞋是用软滑的浅杏色棉布做的鞋面,只有掌心那么大,每只鞋子边上绣着一只身子胖乎乎的小黄鸭,煞是可爱!   “我不知是男孩是女孩,所以就选了小鸭子绣上去,可爱活泼,不管是男是女皆适用!”青禾说道。   玉梅正躺在床上坐月子,怕吹着风头上裹着头布,她摸着棉鞋爱不释手,“哎呀!不错,这鞋我喜欢!”   青禾白了她一眼,“你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给你穿的!”   “我是她娘,我说了算!”玉梅道。   “到底是男孩儿是女孩儿?快点把小家伙抱来给我这个干娘瞧瞧!”青禾迫不及待的说道。   “是个五斤四两的小女孩儿。”玉梅的相公把孩子抱了来。   手臂间是软软的小身体,青禾抱得格外小心翼翼,手指抚着小婴孩无比娇嫩的肌肤,青禾轻轻的一点儿不敢使劲儿,生怕一不小心给戳破了!孩子身上有浓浓的奶香味儿,小嘴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粉唇嘟嘟的,好像还在吐泡泡。   “小孩儿可起了名字?”青禾问道。   “苗。”玉梅看着她笑道。   “苗?”青禾一怔。   “对啊!谁让你是她干娘呢?禾苗、禾苗,你叫青禾,那我闺女只好叫小苗了!”   “少拿我寻乐子了!”青禾道:“不过小苗这个名字不错,可爱不俗气,挺好听的!”   “是孩子他爹给取的,我也觉着好!”玉梅得意地说道。   正说着,手指忽然触到软软的温热的东西,低头一看,小苗的手居然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她的指头,小小的手让青禾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抱了一会儿,小苗又被放到了她娘的身旁。   青禾瞥见床头的柜子上有一个小木匣子,匣子里是一些杏脯和梅肉,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好这些!”   玉梅笑叹,“原先也不喜欢,只是我怀着小苗的时候吐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吃偏想着你上回带来的杏脯的味道!央着当家的去城里买,谁知城里卖这些的也不多,只有一家叫杏花楼的有的卖!这小小一匣便要六七十文钱呢!可买回来我没吃多少反都让我家皮猴儿吃了!”   “是吗?那我明年再多做点儿带来!”   “可得多带点儿!却不是我喜欢,是我家皮猴儿喜欢姨母做的杏脯!”玉梅咯咯笑道。   “行了,知道了!别嘴贫了!”青禾哼道。   ——————   虽然是白色系带长衫,墨色比甲,但还是长长的竹竿般的身材,还是那张枯瘦的看似诚挚的脸,还是背着那只白色的大布袋,青禾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他是谁?!   青禾眼角抽了抽,何孙氏对她说过有事情要让她去做,所以她才匆匆赶回家来,可刚刚走到家竟然就让她看见了这个无耻的大骗子!   他杵在她家门口做什么?难道又在想着行骗?   “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看我怎么报仇……”青禾恶狠狠地说着就朝着那个假郎中走过去。   “假郎中”转过头来猛地瞥见一个女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朝他扑过来,身子一缩,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眼尖的青禾还看见他吞了下口水,“这位大姐请自、自重……”   “你叫谁大姐?!”青禾吼道,伸手朝他用力挥过去,那人吓得连忙伸出手臂护着脸并且弯□来,青禾却一脚朝那撅出来的屁股踢下去!   “有话好说……唉呀妈呀!这哪来的疯妇!”那人捂着屁股哀嚎,“孙大娘,快救救我!”   青禾闻言转头,见不知何时何孙氏已来到门外。   “青禾,你这是胡闹什么?!”何孙氏怒道,走到青禾跟前伸手在她臂上一掐。   “孙大娘,这是你家媳妇?!那还不赶快管管,怎么上来就打人呐!”那人委屈的说道。   青禾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少装糊涂了!你这个骗子难道不认识我了?!”   那人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们从未见过呀!”   青禾想不到他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揉着先前被何孙氏掐的痛处急道:“娘,你不要相信他!他是个大骗子!”   何孙氏皱眉看着青禾,好似无理取闹的人是她,“他是胡诚,胡郎中,是我们村子里的土郎中,在村子里行医看病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是骗子呢!你若不想看大夫就直说,不需编什么由头!让人看了笑话!”   青禾立即想要张口争辩,却又顿了顿,转过头来问何孙氏:“看什么大夫?我没病啊!”   “你怎么没病?这么多年都没给何家生下个一子半女的,得让大夫来好好瞧瞧!”何孙氏说着转眼朝胡诚笑道:“胡郎中快别站在门外了,进屋来坐吧!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青禾扁了扁嘴慢吞吞跟着走进屋来,顺手关上大门。   “娘,你既然说家丑不可外扬,那做什么这种事当着外人面前说?再者,何成又不在家,我一个人看了也没什么用啊!”   “你什么意思?”何孙氏瞪眼,“你自己肚皮瓜子不争气还怪到我儿子头上?!”   “咳咳,”站在一旁的胡诚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说道:“孙大娘,家和万事兴,有话好说。”   何孙氏一叹,“成儿是何家的独苗,可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得以传宗接代,我怎么能不着急!定要让胡郎中给我儿媳看上一看我才放心!”   “你要真的是村里的郎中,那为何不见你为我家相公接好断腿?!”青禾还是不相信他。   “何相公断腿的时日,我正赶去外城探亲,因路途遥远,前几个月才返回村里,村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况且,我毕竟只是个乡村的土郎中,医术浅薄,寻常病痛还好,却没有能力去碎骨重接!”胡郎中一边说着一边给青禾把脉。   “胡郎中,可有大碍?”何孙氏在一边紧张地问道。   “孙大娘放心,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虚寒,还有些贫血。我写张方子,照着方子去药铺抓药,喝上几贴汤药应当就无碍了!”胡郎中说着拿出纸笔开始写方子。   “这些……对怀胎可有影响?”何孙氏由问。   胡郎中笔下一停,想了一想,说道:“不能说完全无关。身体虚寒则有可能不容易怀上……”   “是吗?!怪得!”何孙氏一跺脚,心中仿佛有千斤重石落了地,“若是早些请了胡郎中你来看看便好了!胡郎中,你家媳妇的身体给调理好呀!”   什么虚寒、贫血,一般人都会说!什么兴许、可能,也尽是些模棱两可的词!他是不是真的郎中还很难说呢!青禾腹诽。   “你真的不记得你在周家的屋后是怎么对我说的?!什么她家姑娘几欲寻死,亲娘以泪洗面,亲爹满面愁容等等,难道不是你在戏弄我么!”青禾还是不放弃让胡郎中“坦白从宽”。   “啊!我想起来了,原来当日去周家的人就是你啊!”胡诚抬头睁大双眼看着青禾,显得又是惊讶又是意外,“嘶——难道你竟把我的话当真了?!”   青禾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泪流满面还是应该火冒三丈,只听见自己磨牙的咯咯声。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来了小孩儿,又吵又闹的,没办法专心码字。直到十点多才开始,竟然到了这时候才更上来…… ☆、36V6章   按胡郎中写的方子到药铺去抓来了中药,将中药浸泡一个时辰再放进药罐,取两碗水,先以武火煎至药沸,后改以文火再缓煎两个时辰,最后汤药去渣,倒出来的是浓黑的黏稠药汁。..   浓浓的中药苦味混着淡淡腥臭,即便这样闻着也叫青禾一阵反胃。她捏着鼻子,脸色从未这样难看过,颤声道:“娘,我真的要喝下去么?能不能不喝?”   “好像是难闻了点儿……可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胡郎中开的药是不会错的!只有喝了你才能怀上孩子呀!”何孙氏宽慰道。   那个什么胡郎中不该叫胡诚,该叫胡诌、胡闹、胡骗子!开出这样难闻的药来,难道真的不是在故意整她么?青禾不由怀疑。   “趁热快点喝下去,否则药就凉了!”何孙氏两眼盯着她催促道,似是要亲眼见到青禾把碗里的药通通喝下去才罢休。   青禾无奈,捏着鼻子,端起药碗。只是才喝了一口便冲到外面去吐了,虽是吐了可是唇齿间却还残留着苦涩黏稠之感,让青禾浑身不舒服。   何孙氏皱着眉摇了摇头,起身去灶房端了一碗水过来,还顺便拿了一个木盆。   何孙氏把水端给青禾让她漱了口,接着又把药碗端到她面前,“喝个药哪就这么难了?痛快点一下子喝完不就好了?!要吐的话就吐在这个盆里,吐完了接着喝!可不能都吐光了一点没喝到肚子里,这药可不便宜!”   算了,又不是毒药,再难喝也好只要灌倒肚子里就成功了!青禾心一横,大口大口的把碗里剩下的药汁全都灌倒肚子里。可是还没来得及漱口就马上吐了起来。   何孙氏心疼青禾吐出来的药,马上端水给她,抚着她的背,说道:“好了,好了!快漱漱口,别再吐了!再吐就把药都吐光了!”   “青禾姐,我来啦!”人还没出现,蕙娘欢快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哎哟,那个小祖宗又来了!”何孙氏好像特别烦蕙娘,每次她来,何孙氏不是出去串门子,就是去田里干活,要不然就是躲在自己房里休息。   “呀!什么味儿啊这么难闻?!”蕙娘一手抱着一筐果子,一手捏着鼻子。随后,她看见罐子里剩下的药渣,睁大眼,关心问道:“青禾姐,你在喝药啊?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调理身子。”青禾道。   “那就好!”蕙娘放心下来,把手里捧着的一筐水果放下来,“这些果子都是给青禾姐姐你的!”   青禾低头一看,筐里有苹果还有冬枣,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几时说要这么多果子了吗?你这是干什么?!”   “不,青禾姐,你别不高兴,”蕙娘连连摇手,“不是我,是我娘让我把这些果子拿给你的!”   “柳夫人好端端的为什么送这么多果子给我?”青禾疑惑不解。   蕙娘叹了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原来五荷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有十几二十多亩的大果园,张家张老爷为了抢占更多生意,便把目光放到了城外,花了大价钱买了几辆大马车将果子运到城外几个没有果园的镇子上去卖。   这个时代的乡村实行地域分工种植,五荷村及附近的几个村子是城里主要种植果园的村子,村里几乎所有的果农都是把果子驮到城里去卖,一座城里只能有三、四个村子专门种植果园,而住在两个种植果园的村落之间的村民想要买水果就必须走很远的路。   张家把果子运到那几个镇上自然很受欢迎,生意比村里的其他人家都要红火,不到一年便将车辆的本钱给挣了回来。   几户果农看着眼红,有心效仿,却不及张家财大气粗。要把果子运到城外,不仅要车辆、要人工,还得保证水果的新鲜,除去因路途颠簸而被挤破、被压坏的果子,一来二去,竟有百两银钱要被扔到水里!所以那念头就像猫爪,只在心头挠了几下便又消失了。   可不知怎的,那几个镇子的其中一个村子也开始种植果树,据说是官府新设的果园种植地,一两年下来,张家的果园生意大不如从前,所幸的是还没有亏损。   谁知今年阴雨连连,光照不足,结出来的果子不甜,买的人也少了许多,张家果园的果子很多卖不出去,有些分给左邻右里的吃了,剩下的一些只能烂在地里。   “我娘看着烂在地里的果子可心疼了!可也没办法!她嫌家里的果园太多,正盘算卖掉几亩呢!”蕙娘向青禾诉苦:“我这几天天天啃苹果,吃枣子,吃得我看见果子就想吐!”   青禾忽然想起之前玉梅和她说的话,弯腰拾起筐中的一个苹果,若有所思。若是这些果子虽然口感不好,但是还可以做成果脯啊!果脯原本就是用糖腌制的。   青禾握着手中的苹果轻笑起来,把剩下的果子制成果脯去卖,说不定是个好出路……转头问蕙娘:“我刚才听你说你娘想卖掉几亩果园?”   蕙娘点头,“我娘说果农的形势不好,果园越大亏得越多,不如早些卖掉……青禾姐,你要买吗?”   “我只是随便问问。”青禾摇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何家祖上的田地给收回来,不然不管是买果园还是买其他,她婆婆都不会同意的。   “让你做的功课可做好了?”青禾问蕙娘。   “那是自然啦!”蕙娘得意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青禾。   “你这是绣的……乌鸦两只?”青禾笑她。   “明明是鸳鸯啊!”蕙娘跺脚。   “你倒也省事,也懒得配色换线,便只用一根黑线马虎绣了了事。这哪里是什么鸳鸯,我看就是两只乌鸦!重绣!”   蕙娘嘟着嘴,不情愿的接过帕子,冷不丁说道:“我想好了!”   “什么想好了?”   “及笄之礼时交给我娘的女工啊!我想好了,就做一双绣花鞋!”蕙娘一脸坚决。   “为何?”   “师父做鞋做得好,徒弟自然也得至少做出一双鞋来,才不至于辱没了师傅的名声啊!”   “谁是你师父?”   蕙娘呵呵笑道:“你是我的教习嬷嬷,教我闺礼,教我针黹女工,自然是我半个师父!”   青禾嗔怪道:“半个师父当得,教习嬷嬷可当不得!我可没有那么老!”   “所以我平日只叫你青禾姐!”蕙娘央求道:“姐姐帮我想几个鞋面上的刺绣纹样罢!”   “帮你想几个纹样自然没问题。只是做绣花鞋不同于我平日做的那些鞋,可不是件简单的活儿!先是打样子,再是纳鞋底儿,然后找做鞋面的布料剪裁,最后才是照着选好画好的纹样绣鞋面。而且最后一步是最关键也是最难的一步。按照你的手法、速度,前面的活儿至少也要个三五七天,最后绣鞋面就得花上十天半个月!你下月初便要行及笄之礼了,也不知你赶得上赶不上?”青禾有些担忧,她事先可没想到蕙娘选择难做的绣花鞋,还只当她绣个手帕、发带,或者做个香囊、荷包什么的应付过去呢!   “只要姐姐不再给我布置任务……”蕙娘调皮的笑道。   “可别妄想偷懒,”青禾站起身来,“已是晌午,我要去烧饭了!你坐在这里先把刚才那幅鸳鸯戏水重新绣了再说!”   “哎!”蕙娘眼睛一亮,拉住她,道:“青禾姐你就专心帮我想鞋面的纹样吧!中饭让我来做吧!况且,你只教了我针黹女工,还没有叫我做菜呢!”   “急什么?你的鞋底儿还没纳呢!单是女工也是叫我费了好大气力,谁还有本事再教你烹调技艺?”青禾故意嘲笑她,“让是你来烧饭,保不准就把我的灶房给烧了!”   蕙娘气得鼓着脸,不服气的说到:“我也不是事事那么差的!女工针黹我只是不喜欢罢了!菜还是会简单做一两道的,只是我爹和我娘都不知道而已!”   下午,在外拉车的何成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家。   青禾在给她整理衣物时,无意间发现一件新做的她从未见过的靛蓝色方胜纹系腰短衫,不禁诧异问道:“咦,前几天不是才买过新衣裳吗?什么时候又新做的短衫,我怎的一点也不知道?”   何成目光一扫,开口道:“哪里是啊!是我出去拉车的那天,秦婶儿匆匆堵在路上送来给我的,说是为了感激我救了她女儿特意为我做的……怎么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她已经告诉了你呢!”   手一翻,衣襟内里一处绣了缠枝桃花纹,手指轻抚,感觉花纹针脚匀称、细密,桃花甚是秀丽,粉色的花瓣如同怀春少女娇羞的将脸藏在暗处,顿时为一件普通的短衫添了不少雅致,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原来是这样啊!秦婶儿的针线手艺真不错呢……”青禾轻声喃喃道。 ☆、37V7章   凡是村子里的荒地、空田或者多出来的旱田等等都是由村长统一管理,要是有人想要买田或是卖地都要去找村长。)   青禾和何成一起点算家中的银钱,卖粮食得的三贯四百二十钱加上之前存的两贯一百钱,还有何成这次回来带回的一贯钱,算起来总共有六贯五百二十钱,也就是六两银子多一点。   她想着应该够收回何家祖上田地了,所以带着银两找到了村长。   一听青禾是来买田的,村长立马热情地介绍起来,还带着青禾到各个田里去察看。   “沙田,泥土润泽可保丰熟,能种稻稷可艺桑麻,没有水旱之忧,所以胜于其他的田,价钱为一亩两贯钱;亦有葑田,可防旱暵之灾又有速收之效,一亩一贯五百钱。若是银钱所限,价钱可再斟酌着减去一些,也有便宜一些的旱田可供选择。旱田也有好与坏之分,好的旱田只要水车车水后与水田无甚差别,价钱一亩一贯钱;不好的旱田是绪不上水的,一亩七百钱……”   村长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青禾听了一会儿不得不打断他,以免他浪费口水和感情,“我只想收回我家原来的田地。”   村长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办啊!”   “怎么?有什么问题?”   “原来你们何家的田现在刘家正在种着,不是说收回来就能收回来的呀!你手上有银钱买别的地种也是一样的!”村长劝道。   “不行啊!我婆婆说那田是何家祖上留下来的,说什么也要收回来的!”青禾道。   “唉,这说的也没错!祖上田地是丢不得,否则以后到了下面都没法儿向何家的祖宗交待!一般的人家即使要买田也不会卖自己的租田的!”村长想了想说道,“现在也只有加钱,每亩田多给几百文钱,那刘家兴许就能把田给让出来!”   青禾摸了摸兜里的钱袋,每亩多加几百文钱的话收回田地就得多给一二两银子,现在带着这些银两肯定是不够的了。   “我知道了,麻烦村长再帮我们向刘家的人说说情,那也不是顶好的田要是能让出来就尽量让给我们,我们家一定会记得这份情。要是非要价钱的话,也不要加太多……村长你知道的,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村长点头,“是,我知道,我会向他们说的。都是一个村的,想来刘家也不会开大口的!”   “那就先谢谢村长您,我这就回去等家里凑足了银两再来收田。”   一路上,青禾看见大片的果园,心里重生了买果园的念头。   只不过,这一次青禾这念头刚一提出就遭到了何成的反对。一来他们家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买多少亩的果园;二来近来果农的生意越来越不好,果子卖不出去有的就只能烂在地里,可见买果园并不是个好主意;三来家里全部家当也只有六两多银子,若是赚不到钱甚至亏本,那么何孙氏收回祖田的愿望就破碎了。   “不需买很多,只一两亩便足够了!而且我买果园并不是为了卖新鲜水果,而是为了做成果脯去卖。”青禾解释道,接着又把自己做果脯、卖果脯的计划详细与何成说了。   “亏你想得出来,你脑袋里哪里来的这些个新奇点子?”何成笑看她。   青禾不禁嘴角扬起,“我上次去玉梅家看见玉梅的相公的从城里买的果脯,一小匣子就要好几十文,就连城里也只有一家卖糕点的地方有得卖,就想到这许是个新鲜吃食。物以稀为贵,我做的果脯也许比不上杏花楼的好吃,但总不会差太多。”   “既然果脯是个新鲜的玩意儿,那你是怎么会做的?我以前竟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以前在家嘴馋,吃过果脯以后很喜欢就试着做了点儿,没想到竟成功了……”青禾说的是随意编的谎话,心里有些发虚,慢慢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何成的眼睛。   “真的?”何成却一下子把脸贴到青禾面前,半信半疑的问道,盯着她的明锐目光让青禾下意识的躲避。   “真是好笑,我好好的骗你做什么?!”青禾板着脸故意大声说道。   何成原本只是像往常一样逗她一逗,却没想青禾看上去竟真的恼了,连忙上去哄她,“好好的动什么气啊!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倒冲我吼起来了!”   青禾嘴一撅,“我想了好久,正经与你商量,你却不拿它当一回事!”   “我怎么不当一回事儿了?”何成一脸冤枉的样子,“但以前我们从未买过果园,总要先去打听打听一亩是个什么价钱,到时才不至于让人随意抬高价钱!”   青禾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听蕙娘说她家正准备近些日子卖掉一些果园,你先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卖给我们家一两亩……”   “是么?不过,也难怪!今年果农的生意不太好,能勉强糊口已算是不错了,有这个念头很正常,而且价钱也肯定不会要太高,怪得你突然在这个时候说买果园的事儿……”何成说着咽了咽口水,有些兴奋地搓搓手掌,道:“我明日就去打听!”   何成忽然变得积极起来,是因为他想到把鲜果子做成果脯卖的这个主意并非什么技艺或者秘方,而仅仅是个主意,只是之前没有人想到而已。   一个小小的村子不会有秘密,一旦想到,只要有一个人想到,那么其他家总会有人看出来并且效仿,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几日大家都会知道。特别是这个卖果脯的想法对果农而言简直是能够帮助他们生钱的妙计!   可是一旦这个想法传了开来,原本想着要卖果园的只怕大多都会打消了念头,即便还有要卖的也会故意提高价钱!   所以谁先开始谁就占了先机,谁占了先机就等于占了大便宜!而且买果园还一定要非常低调,要悄悄地买,最好是不让别人知道你买果园的真正意图。   “等等,”青禾见何成有些急迫的样子却是眉头一皱,说道:“还没有和娘说这件事儿呢,要是她不同意怎么办呢?”   何成却轻轻一笑,“你放心吧,娘一定会同意的!”   第二天,青禾与何孙氏说了想要买果园的事情,何孙氏果然同意了。   青禾问何成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娘一定会同意这件事,何成给她的回答是:娘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你说的做的她都看在心里呢,自然明白你是为了这个家好,而且之前按照你的想法不仅帮家里还清了欠债反而还有了些许银钱存了下来,娘又怎么会有不相信你的道理?!   张柳氏原本对教会蕙娘女工的青禾就心存感激,想要找个机会再额外答谢青禾。一听青禾的相公想买果园,原想劝阻,可看何成执意要买,便马上从已经答应要卖给别人的果园里匀出了两亩来。而且原本一亩果园的要卖一贯五百钱,而张柳氏只让管家向何成收了一亩一贯三百钱,也就是总共两贯六百钱,也算是回报了青禾教好蕙娘的功劳。   管家见张柳氏对何家照顾,自然也不吝啬帮忙,叮嘱何成:种植果园与种田是大不相同的,他们家人从来没有种植果园的经验,最好先找个有经验的佣工帮忙管理。另外还介绍了一个经常给张家提供佣工的人,那人叫刘梆子,住在城里,他手上管着许多找各种各样的活儿干的人,一般有人家要找佣工就找他。   何成回来都一一说与青禾听了,满脸喜意,显然是对买到果园的价钱很满意。   青禾拉了拉微皱的裙角,笑道:“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说了这么低的价钱,你得意什么?”   何成身子往后靠在椅上,翘起二郎腿晃呀晃,龇牙咧嘴的说道:“是啊,人家是看在我媳妇的面子,做相公的岂能不得意?!”   青禾叹息的摇了摇头,懒得去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幸好何成不是小白脸的长相,要不然以他这副惫懒的脾性肯定乐呵呵的躺在家里等着吃软饭!   “怎么?你又要开始煎药了?”何成见青禾又把药罐子捧了出来,眉头一挑,问道。   “没办法,再不煎药喝,娘又要来说我了!”青禾满脸无奈满腹冤屈的说道。   黑黑的药汁依然又腥又苦,不是那种喝了几次就能习惯的苦味,青禾每一次喝都是喝一口就吐一口,吐着吐着,像要把胆汁吐出来似的。喝完以后就算漱了口,那种苦腥味依然留在嘴里怎么都去不掉,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药喝了几天,青禾明显消瘦了下去。   青禾这个样子,何成看得有些心疼,见她又要喝药忍不住一把夺过来,说道:“喝不了就别喝了,倒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青禾吓了一跳,“那可不行!这是娘专门请了郎中开的药,诊费加上药费,花了好多银钱呢!怎么能说倒就倒了?要是被娘发现了,还不得把我骂死么!”   何成哧了一声,“哪就这么严重了?我这不是看你难受得不行了嘛!”   青禾目光垂下来看了看碗里的药汁,她确实不想喝这种比毒药还难喝的药了,想了想,盛满黑色药汁的碗伸到何成面前,青禾用无比甜美的声音说道:“那你悄悄地帮我喝了吧!”   何成一怔,对上青禾满是期盼近乎乞求的目光,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   “唉~好吧!”于是他豪气地端起碗像喝酒一样把药汁一饮而尽,苦腥味和粘稠感从口腔弥漫到鼻腔。   “咳咳……”何成像是被呛住了似的连咳了两声,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差点没忍住给吐了出来 ☆、38V8章   洗净双手,卷起袖子,青禾对着一筐蕙娘前日送过来的果子开始今天的主要任务——试做果脯。   果子有苹果和冬枣,所以她就试着做苹果脯和枣脯。青禾第一次做只拿了两个苹果和一把枣子,以便于后面能多试做几次。   苹果去皮,对半切开,挖去果心;枣削去皮,捅掉枣核。然后都放到太阳底下晾晒,去除水分,晾晒的时间按照实际的含水分情况决定。   枣晾晒了七八天,变成不含水分的枣干,再放到蒸笼里蒸一两个时辰,直到把枣蒸透为止。挖两大勺糖加水用火熬开,搅拌均匀之后把蒸过的枣干放到糖液里煮两个时辰,让枣干浸透糖液,然后捞出晾干,枣脯就做好了。   苹果晾晒三天左右,然后也和枣脯一样放到糖液中熬煮,出锅以后再继续放到太阳底下晾晒,直至水分只剩下原来的五分之一甚至更少。   青禾按照顺序将苹果脯和枣脯一一做好,尝了尝,枣脯尚可入口,可做出来的苹果脯却非常怪异难吃,口感不像是腌制的果脯而像一个烂掉的苹果。   青禾在做苹果脯的每一个步骤上都细细的想了想,最后决定按照杏脯的做法把腌制顺序颠倒过来!   先将削皮去心的苹果放到糖液中熬煮,煮沸之后青禾从锅中夹出一块尝了尝口感,苹果中间依旧没有浸到糖液,所以她又往锅里加了些用糖化开的水,等到再次煮开时青禾又往里放了一勺糖,接着煮,隔了一会儿又加一次糖,就这样加了三到五次之后,苹果块儿被糖液浸渍渐渐成了半透明状,青禾这才把苹果捞起,晒干。   这一次青禾做出的苹果脯好吃了很多!   小花儿搬个小板凳坐在灶房的角落里,双手托着腮帮子,瞪大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青禾不停地忙来忙去。   “小花儿,过来!”青禾兴奋地朝她招手。   小花儿听到青禾唤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抓着衣角,朝青禾那里走了过去,双眼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青禾手里捧着的装着苹果脯的罐子没有移开过。   “尝尝看,好不好吃?”青禾拈了一颗果脯肉塞到小花儿嘴里。   只看到小花儿紧抿着唇往前努了两下,然后嘴角一弯,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快就吞下去了?!”青禾惊讶道。   小花儿又摇了摇头,张开嘴,果脯肉还在嘴里含着。   青禾一笑,她大概是把苹果脯当糖果一样含着吃了。   “这不是糖,你嚼嚼看,好不好吃?”青禾又问道。   小花儿果真听话的嚼了起来,直到完全咽了下去,用细细的声音说道:“好吃!”   青禾又把枣脯拿给她尝,“这个好吃吗?”   小姑娘也直点头,看着青禾的目光竟然透着赞叹和崇拜了。   青禾得意地叉着腰,最后把腌制的步骤又改进了一番。   做枣脯的时候,蒸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确保把枣干蒸烂,枣脯做好之后再均匀地撒上些红糖,使枣脯的口感更好。   做苹果脯的时候,苹果完全被糖液浸透起锅时,再将苹果连同糖液倒进大碗里继续浸渍一两天,这样能使果肉吃糖更均匀。   青禾把按照改进之后的步骤做好的苹果脯和枣脯分别拿给小花儿尝,看看口感有没有更加的好。   “苹果脯好吃?”   小花儿点头,“好吃。”   “那枣脯呢?”   “好吃。”   “怎么除了好吃就没有其他的话了?”青禾笑起来,“看来小花儿很喜欢吃果脯呀!那我下一次多做点给你当零嘴儿好不好?”   小花儿红着脸低下头不吱声了。   果脯做好了,剩下的就是要去城里找到可以卖果脯的铺子。   枣脯做到最后只剩下几个,青禾自己和小花儿分着吃掉了,所以只能带一罐苹果脯进城去。   第二天一大早,青禾乘着家里的牛车到了城里。   为了不耽误何成的拉车生意,所以青禾独自去找合适的铺子。   何成说除了杏花楼,城里人们最常去的几个卖糕点的铺子还有街对面的百味斋和巷口的一家小季铺子。也就是说,只有这两家能作为杏花楼的对手,而这两家都没有果脯卖。   青禾先找到了百味斋,可是那里的掌柜却不愿花钱买青禾的果脯,原因是他们家卖得最好的就是自家做的几样特色糕点,即便没有果脯他家的生意还是和杏花楼一样的好,所以不必要再花钱多买一样果品摆到铺子里。   但是百味斋的掌柜却表示愿意花五两银子买果脯的制作方子,可是青禾婉拒了。   虽然这看上去似乎对青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果脯也只是一时新鲜的吃食,过上些时日腌制方法自然会有人想得出来,到时候果脯也就跟冰糖葫芦、桂花糕等等的没什么两样了!这时候若是把方子卖给百味斋的掌柜,就能一下子得到五两白花花的银子。   可是青禾考虑的是,一旦这样做就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源源不断的银钱进项。往长久了看,若是能与一家铺子达成长久的合作关系,一年、两年下来,能赚到的银钱绝对比五两银子要多得多!   离开百味斋,青禾心里还是担心起来,还有一家小季铺子,要是也和百味斋的态度一样,那她该怎么办呢?   与前两家相比,小季铺子很小,由一对小夫妇经营着,铺子里的所有糕点都是两个亲手做的。   生意不错,所以也忙得不可开交。青禾走进铺子快半柱香时间了,也没有一个人来搭理她。   “妹子是买糕点还是寻个位子坐下?”铺子里的老板娘见青禾站在那里忙走过去笑容满面的招呼道。   铺子里有两张桌椅,留着客人喝茶小憩。   “都不是。”青禾摇头,笑道:“我来请您尝尝我做的果脯。”说着从罐子里拈出一片果脯肉放到老板娘的手上。   老板娘一愣,然后把手里的苹果脯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尝了尝,有些意外的看向青禾,说道:“这是苹果?是你亲手做的?”   青禾点头,“是啊,原本还做了些枣脯,可是太少就没有带过来。”   老板娘不是糊涂人,顿时明白了青禾的目的,“你想把果脯放我的铺子里来卖?”   青禾笑了笑,“不知老板娘意下如何?如果有了果脯,想必铺子里的生意会更加的红火!”   老板娘有些为难的样子,“你瞧,这都已经快忙不过来了……”   “开门做生意哪还会怕客人多?!生意好,挣的银钱也多,再找个佣工又不是什么麻烦事,有了银钱还能把铺子开大,难道老板娘就不想把铺子开得和杏花楼、百味斋的一样大么?这样下来,铺子里也能多容下几张桌椅,多坐几个客人不是~”   “妹子说的是,可这事我一个人不好做主,等我把当家的唤来咱们再说。”老板娘说着就走向那个正在里头包糕点的男人。   那男人,也就是小季铺子的掌柜的走了过来,尝了尝青禾做的果脯,点点头说道:“尝着还行。听娃他娘说你还能用别的果子做果脯?”   “不错,枣脯、梨脯、桃脯、杏脯我都会做。”青禾回道。   “杏花楼里也只有一两种果脯卖,要是我们能卖个七种八种的,那岂不是更加稀奇?!”老板娘双眼一亮,喜道。   掌柜的也默默地点点头,“也无需多,两三种便够了。这种果脯能卖这么贵也是因为新鲜劲儿,咱们一个季节两三种果脯,等换了季节,收了新的果子,铺子里再添别的种类的果脯,这样又是一个新鲜劲儿!”   不得不说,掌柜的比老板娘更会做生意,这个点子连青禾之前也没有想到。   “只是你真的能做七八种不同种类的果脯吗?”掌柜的是个谨慎的人所以还有些疑虑。   “要不这样吧,等我回去做好七八种再给你带过来。”青禾爽快道。   “不、不,这倒不用,不好这样麻烦你,我也只是问问,毕竟这东西很是新鲜,据我所知我们城里也只有杏花楼的老厨子会做,妹子你年纪轻轻的竟也会做,还一下子会做七八种,不得不让我觉着惊讶。”   “这也没什么,在我们城里新鲜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不一定新鲜,说不定早就有了,我会做也没什么稀奇的。”   掌柜的心里想想也对,说不定是在别的地方学做的,没什么还奇怪的,也就不再追究了。“妹妹,你这一罐的果脯想卖个什么价钱?”   青禾在心里算了算,说道:“我还是个妇道人家,不懂生意上的弯弯绕绕,但我晓得杏花楼的一小匣子果脯就卖得五六十文钱。我这一罐果脯能装十个小匣子,虽然不好和人家杏花楼老师傅做的相比,但也不能低的太多。”   青禾的这一番话已经说出了一个价钱的范围,也就是青禾的接受范围,至于这个范围里的上下,还得看小季铺子的掌柜的怎么说。   掌柜的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头,“二百钱。”   青禾缓缓摇了摇头,“太少。”   掌柜的又说出一个价钱,“二百六十钱。”   青禾不动声色的说道:“三百钱成交!”   掌柜的神色一紧,转头与老板娘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好,成交!每个月至少得送二十罐果脯来,还得是两三种不同的应季果子做成的,我们要等看见了果脯再给银子!”   “没问题。”   老板娘有些怪异的盯着青禾,说道:“还说是妇道人家不动生意呢,妹子你呀……太谦虚了!” ☆、39V9章   城北第三个街口就是何成说的刘梆子的住处,卖果脯的事情暂时说定,青禾心里的一颗石头也放了下来,便想到顺道将管理果园的佣工雇下来。   这条街道大约两丈来宽,两边沿着墙根儿三三两两的坐着人。有些佣工为了能更快的找到活计便坐在这里等着,一来可以最先知道各种雇佣工的消息,二来一看到像是雇主的人经过便主动的上去拉活儿。有的在这巷子里坐得久了,眼神儿一溜,就能从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分辨出哪个是雇主,哪个不是雇主。   青禾在这条街上还没走几步,便有个灰衣灰裤的汉子走了上来,“要找佣工?哎,我能挑能扛……”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有老汉也有妇人。   “妹子要干啥活儿?洗、扫、缝、煮我都能干!”   “要不要干田里活儿的?翻土、施肥、锄草……”   青禾连说了几声“不要”后才摆脱了他们。   刘梆子办事儿也利落,很快就按照青禾的要求和住的地方找了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做佣工。别人都管这个妇人叫徐二嫂子,青禾也就这么叫她。原先她也是在人家帮着管理果园的,后来儿媳妇怀了身子,她不得不回去照应着,所以才推掉了原先的活儿。徐二嫂子在管理果园方面是个有经验的,而且据刘梆子说做事也挺勤快,青禾与她谈好了工钱,便约定明天上午在五荷村的村口碰面,也好带她认认路。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青禾刚好也办完了事情。何成这会子兴许正在赶车,青禾便打算自己叫辆牛车回去。   走出巷子几步远,就来到了街上,街角几个乞丐正围在一块儿合伙欺负另一个小乞丐,他们骂着什么,七拳八脚的把那个小乞丐打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对这样每天都会发生的情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所以也没人去拉,没人去劝,甚至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大家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青禾的目光不经意的瞥过那个被欺负的小乞丐。   “咦?”青禾目光一顿,脚步停了下来,然后走向那个小乞丐。   那个小乞丐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他的反应好像让那几个乞丐很失望,嘴里骂骂咧咧,最后往地上啐了几口浓痰,才纷纷散去了。   青禾走近了,看清那个小乞丐的长相,不禁出声道:“偷果子的!”   闻声小乞丐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双眸子依旧黑白分明,因为沾了尘土而灰黑的唇动了动,说出三个字:“白糖糕。”   两句话表面听上去牛头不对马嘴,可青禾却笑了起来,这个小乞丐竟然就是当初偷他家果子吃的小男孩儿!   “你还记得我?”   小乞丐点点头,其实美味的白糖糕更让他印象深刻。   “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还任由他们打你?”   小乞丐有些不明白的看着青禾,“我在他们的地盘上乞讨,他们打我是应该的。我若是还手,他们会打得更凶。”   “那你明知会挨打,怎么还到这里来呢?”   小乞丐听了,手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看这里人多,说不定能要到一两文钱或者一个窝头……”   小乞丐额上肿了一块,指甲满是污泥的双手还破了几道口子渗着血丝,青禾眼睛微酸,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板放到他的手上,说道:“去买几个馒头吃吧!”   小乞丐盯着手里的铜钱,嘴角不由开心上扬的同时却有一丝复杂的神色从乌黑的眸中一闪而过,拿着铜钱的手握了几握,竟又把钱退换给了青禾!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   “为什么?”青禾满脸诧异。   “其实我刚才就认出你了,我见到你找佣工!你要找人干活……”小乞丐低声说道:“你不能带我走吗?我也会干活儿的!”   “可是我已经找好了……”   “我什么活儿都能干的!求求你了,我不要工钱,只希望能吃饱肚子和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了!夫人,你找我吧!找我吧!我、我不想再做乞丐了,我一定会好好干活儿的!”小乞丐拉着青禾的手,满脸央求。   她应该马上拒绝他的,可是,对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对着那双满是期盼甚至哀求的眼睛,拒绝的话让她怎么说的出口?   第一次,她没有主动伸出援手,两块白糖糕送走了那个饥肠辘辘的小男孩儿。因为她知道世上过着像眼前的小乞丐这样生活的人有千千万,他也绝对不是最可怜的一个。青禾她从来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可她也不是什么大好人,或者说现实不允许她做一个好人。   而这一次,她又要拒绝他了吗?若是她拒绝之后,这个乞丐样的小男孩儿会遭遇什么?会慢慢地饿死吗?还是过不了两天就被打死?亦或是在路边冻死?还是会“幸运地”继续乞讨过活直到老去死去?   不,若是因着她的拒绝,青禾哪一样结果都承受不起!天下之大,能够再见已是缘分;茫茫人海中,小男孩儿偏偏向她求助了!   那么这一回,仅此一回,就让她当个好人吧!   “你叫什么名字?”青禾微微一笑。   “庆生。”   ——————   当青禾拉着穿着破衣裳,浑身脏兮兮的庆生出现在何家门口时,何成神情惊诧,何孙氏则一脸恼怒。   他们的反应都在青禾的意料之中,所以她依旧面不改色的介绍着庆生,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在这时,小花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双手端着盆水来到庆生的面前,小声说道:“给你洗脸、洗手用……”   何孙氏正火头上呢,却见自己闺女好像还很待见那个像是从灰堆里捡回来的家伙,顿时瞪圆了眼,吼道:“小花儿!”   小花儿一惊,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泼了一地。   “娘……”记忆中何孙氏还从没有这样吼过她,小花儿有些惊慌失措,手指习惯性的绞着衣角,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娘,你这么大声吓着小花儿了!”何成见状忙走过去安慰小花儿。   何孙氏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低了嗓门对着青禾教训道:“你也不看看家里是个什么境况!都说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可你也算当着家呢,才稍微好过了点儿,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出门儿一趟竟然就领回来个小的,别人不知道的还当你在外面养的野孩子呢!”   “娘!”何成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青禾是我媳妇儿,哪来的什么野孩子!”   “我知道她是你媳妇儿!她还是我儿媳妇呢!可嘴长在别人脸上,别的人会怎么看?别的人会怎么说啊?!”何孙氏气道。   “你管得了别人怎么说么!现在主要的是该想想怎么安顿庆生。”何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这么说,其实是悄悄地站在了青禾这一边,不问缘由的就为她说话。他这样做,青禾心里很感激。   “我怎么不管?!你难道觉着你以前烂赌鬼的名声还不够臭的?还要让大家伙儿扣个绿帽子在你头上?!”何孙氏数落完何成又瞪着青禾,“你是看不得我过上两天安生日子还是怎么的?好好的又找事儿!天底下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多了去了,我还等着人来救济我呢,你却领了张嘴回来,还说什么要让他住咱们家,你当你是天上的菩萨下凡来做善事来了?!”   何成在旁听着,眉头一挑,神秘兮兮的拉着何孙氏到一边悄声说道:“娘,你说的太对了!”   “你终于知道我说的对了?”何孙氏斜了眼何成哼道。   “可不是嘛!你就当是做善事了!”何成挤眉弄眼的,“你不是早就盼着抱孙子了,多做善事,积福积德,保不准过两天青禾就怀上啦!”   抱孙子如今是何孙氏心上的头等大事,什么事都不如这件事来得重要!听得何成这么一说,何孙氏即便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你说的是真的?”   “那你说这郎中看也看了,该喝的药也喝了,青禾的肚子为什么还是没动静呢?”何成反问道,“不是有句话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么!说不定东风就是做善事,就是收留庆生!”   “对、对、对!你说的没准儿有道理!”何孙氏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富贵人家求子,不也是要到寺里烧香拜佛什么的嘛!”   青禾不知道何成拉着何孙氏躲到一边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只知道何孙氏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火气全消,脸上还带着丝丝笑意,而且竟然还是冲着庆生笑的!   “要住便住下来吧~我刚才不过是嘴上说说好让你记着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至少这儿还有口粗粮填填肚子,有片瓦能给他遮风挡雨,总好过饿死、冻死在街上不是?”何孙氏和蔼可亲的说道。   “啊!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庆生无比高兴的冲着何孙氏鞠躬。   这一声声“老妇人”叫得何孙氏心里更是舒畅!   何成笑了笑,转头看向青禾,却发现青禾也正看着他,用一种看动物一样的怪异眼神。 ☆、V40V章   何家正房的后面有两间茅草屋,一间堆放农具一间存放粮食。   青禾将所有农具及其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移到了存放粮食的屋里,把堆放农具的屋子给清理了出来,就是庆生以后睡觉的地方。   地上扫干净,铺上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面再铺上一张打满补丁的床布单子,这便是庆生的床铺。   青禾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发黑的旧棉被,虽然很旧了,可被子还很厚,只要不到大冬天,其他时候基本可以御寒了,只是有一股子霉味,需要在太阳底下晒晒。   “现在也只能把这间屋子给空出来,没有床铺,你就先将就住着,等以后再说。”青禾说道。   “这里不知比在城里乞讨好了多少了!”庆生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你是我的恩人,庆生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快起来!”青禾连忙拉他,“你是我雇来的佣工,我也只不过是将工钱折换成给你吃、住罢了!算起来我又不亏。再说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你只需跟在徐二嫂子后头认真学好果园里的活计就算是帮了我了!”   “嗯,庆生一定好好做!”庆生的小脸上满是坚决。   青禾没有看错他,小孩儿果然有毅力,能吃苦而且还很有骨气。   只要是徐二嫂子交待过的事,庆生就从来没有疏忽遗忘的,每一件都做的仔细认真。不仅果园里该他做的事做得妥妥帖帖,而且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帮着青禾挑水、刷锅,帮着何孙氏喂鸡喂牛。时间一长,不仅徐二嫂子对他连连称赞,就连何孙氏也对他很满意。   都说果然是何家的媳妇好心有好报,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佣工谁不羡慕?可也有人不怎么看好,金大姑就是其中一个。她不仅不看好何家家里的小佣工,还不看好何家刚买的果园,更不看好何家的媳妇!   当然这其中都是有原因的。   这天,家里的灯油用完了,青禾装了一斗稻米去村口换灯油,路上刚好碰见了金大姑。   青禾本不认识她,眼尖的金大姑却看见了青禾,老远就唤着青禾的名字跑了上来。   青禾扛着稻米手臂发酸,正想着快点走到换灯油的地方,听见有人在喊她,无奈只好停下脚步。   “这位大嫂有什么事儿?”   金大姑笑呵呵的摆着手,“嗨,叫什么大嫂,我叫大姑,金大姑!”   “哦,大姑,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是好久没见着青禾你了,过来和你说说话。我第一回见你还是在你成亲的时候呢!那时候人多,你没印象了也是正常的!”金大姑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   “额,那个,金大姑,你看我正扛着稻米去村口换灯油呢,这也怪重的,要不,咱们改天再聊好吗?”青禾忍不住说道。   “哦!”金大姑好像突然看见了青禾扛着的稻米,连忙说道:“你要去换灯油?那别耽搁了,快走吧!我也要去村口,咱们正好同路!”   青禾明明看见金大姑是往相反的方向走的,怎么变成和她同路了?这个金大姑说谎话眼睛都不带眨的。   “听说你从外面领了个孩子回来?”金大姑试探着问道。   “是啊,他叫庆生,在我家当佣工。”青禾回道。   “哎哟!”金大姑一拍大腿,“你怎么敢把那样的孩子领回家呢?在街上乞讨的日子过久了,什么事学不会?什么事不敢干?你就不怕他卷了你家银子、器物逃了?”   青禾一怔,“不至于吧,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来那么多心眼?”   金大姑哼道:“你心善可不代表别人也和你一样!就算现在不会日后也不好说!”   青禾轻轻一笑,不再说什么。   “你家何相公现在还在外面赶车不?”金大姑又问道。   “是啊,不赶车怎么给家里人糊口?”   “这也是,如今总算是过日子的样子了!能戒掉烂赌的毛病,重新做人,本该是件好事,”金大姑斜眼瞥瞥青禾,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只是……却不知究竟是福是祸呢!可别好容易熬到现在却给别的人捞了便宜!”   青禾停下脚步,转眼看向金大姑,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金大姑神秘兮兮的说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想!”   ————   “你拿去!给你吃……”   “我不要!”   庆生大声说着手上用力一推,小花儿被推得跌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手边沾满灰尘的烧饼,委屈的扁着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一会儿低声哭了起来。   “哎呀,这是怎么啦?”青禾瞧见连忙过去拉起小花儿,帮她擦干眼泪,“好好的怎么哭了?”   “是、是我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她硬把烧饼塞给我……我不要!”庆生低着头支支吾吾说道。   “庆生哥哥早上只喝了半碗稀粥,他会饿的!”小花儿红着眼说道。   自从小花儿回到家里便是最受一家人疼爱的,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留给小花儿。何成有时赶车回家会花几文钱从街上给小花儿带一两个包子或者一个烧饼什么的,何孙氏也偶尔会从别家带回一把瓜子或者几根糖条儿,都会给小花儿留着。可以说小花儿是整个家里伙食最好的人。   这一个掉在地上的芝麻烧饼就是昨天何成回家带给小花儿吃的,却没想到小花儿还没吃而是留着给庆生。   “我不要,我一点儿也不饿!”庆生马上说道。   “你骗人!我听见你肚子响了!”小花儿马上戳破庆生的谎话。   庆生的脸微微涨红,倔强的说道:“我就是不饿,你听错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青禾止住又要说话的小花儿,庆生还是个孩子,又是个男孩儿,脸皮子薄,只怕再说下去他就真的恼了!   小花儿兴许因为有过同样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所以对庆生格外同情,平日里对庆生也就特别照顾;而庆生对于收留自己的青禾乃至何家一家都格外感激同时又害怕被他们嫌弃,所以一直很认真很勤快,吃得少干得多,宁愿挨饿也不说话。   这也就是庆生硬是拒绝小花儿的原因,他担心如果接受了这个芝麻烧饼就有可能给其他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说不定会把他赶出去,到时候他又得回到城里去乞讨,那样的日子是他最不愿意过的。   “庆生,以后吃饭的时候可要多吃点儿,吃不饱怎么能好好干活儿!你说呢?”   “我吃饱了的……”   青禾微微一笑道:“那还要再多吃点儿,我还指望着再多干些活儿呢!”   庆生听了眼中一亮,这才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多吃一点,也好多做些活儿。”   小花儿的心里却有些不解,甚至有些生气,庆生哥哥一个人已经做了那么多了,嫂嫂怎么还让他再多干活儿呀!太狠心了!   其实不过两亩果园能有多少活儿,青禾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想让庆生多吃些饭而已。   就在说话的时候,家里来了个人。   这个人的到来多多少少在青禾的意料之中。   这个人是周桃枝。   她穿着簇新的草绿色斜襟短袄和粉荷色的挑线裙子,脚上红鞋白袜,手臂上挎着竹篮,整个人娇娇嫩嫩的,端的是美丽可人,难怪被叫做“村里一枝花”!   周桃枝看见了青禾,却没有急着上去与她打招呼,站在门口处左看看右看看。   青禾走上去,笑道:“原来是桃枝妹妹来了,别干站着了,快进来坐!”   周桃枝这才冲青禾笑了笑,被青禾拉进屋来坐下,却有些坐立不安,犹犹豫豫的终于开了口,“成大哥还在外面赶车?”   “是啊,你找他有事?”青禾问道。   周桃枝连连摇头,“不,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我、我做了些小菜送给成大哥……和你们尝尝。”说着打开竹篮,一阵香味飘散开来,都是些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式。   “哟,桃枝妹妹怎么这么客气,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定是还在想着我相公救你的事儿吧,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可别放在心上了!”   “对我来说可就不是小事了,”周桃枝轻声说道,“对了,上次给成大哥的衣裳他穿着可还好?”   “是了,我正要说呢,那件衫子做的可真不错,相公他穿得极是合身,你回去可要好好的替我多谢你娘!”青禾说道,“特别是袍子里面绣的缠枝桃花,针脚细密,当是桃枝妹妹亲手绣的吧!我特别喜欢呢!”   周桃枝倒没见得怎么吃惊,她把花纹绣在短衫里的时候就想到青禾会发现,若是因为那个绣花让青禾和何成之间产生点闲言碎语,她也正好可以借此说出心里的想法,可是她没想到青禾这么直接的就把绣花的事说出来了!   周桃枝双颊晕红,鼓足勇气说道:“那件衣裳其实是我做了让我娘拿给成大哥的!”   “哦,那可真是有心了!我看今天桃枝妹妹也是特地来看阿成的,可惜他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定要将桃枝妹妹的好意告诉他!”青禾站起身来送客,再没兴趣和周桃枝绕来绕去! ☆、V41V章   “嗨哟~真是可惜出门儿前没看黄历,都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咱们‘村里一枝花’啊!”   一开门,青禾就见水红的袖子在眼前一摇一摆,姚二寡妇尖细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   周桃枝一见到姚二寡妇就立刻沉下脸,全身紧绷,又细又弯的双眉一挑,言语不善的问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姚二寡妇听了立时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弯下了腰,笑声如波浪一般一浪一浪的荡过来,“真是要笑死人了!这地儿是你家的吗?就你的脸子大,你能来,我就什么就不能来?!一个姑娘家家的勾搭起男人来倒是挺主动嘛,这还没进门儿呢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你如今也不是什么青春貌美的黄花闺女了而是被淫乌龟玩过的破鞋一个,再不主动献身勾引,只怕没有男人会要你了!哈哈哈……”   乖乖!这番话说得尖酸狠辣,不留一点情面,生生的把遮羞布给一下子掀开,狠戳周桃枝心中痛事,句句使得她难堪不已,直把周桃枝说得脸上热辣辣的,一阵红一阵白,身体轻轻颤抖,泪水在眼眶中越积越多。   就这一番话已然能用快、狠、准来形容,可见姚二寡妇这人是个厉害的,一直被爹娘宠着惯着的周桃枝哪里是她的对手?!   不过这一回,青禾却想错了。   周桃枝在极短的时间里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着姚二寡妇冷声道:“你一个寡妇自己不知检点还好意思说别人?!村里有哪个人不知道你水性杨花、勾三搭四,成大哥一遇到点困难你就背着他与别人亲热,现在看成大哥过的好点儿了,难道是又想舔着脸回来占他便宜么!真是个好不要脸的女人!”   青禾不禁咂舌,看来……都是厉害的角儿啊!   “不管旁人怎么说,可成大哥救了我,我是不是破鞋他比谁都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嚼舌根!成大哥不选我难道会选你这个放荡的寡妇么!”周桃枝又继续说道。   “呵——”青禾笑出声来,看来她得开口说点什么来提升存在感才行。   姚二寡妇看了青禾一眼,转而对着周桃枝幸灾乐祸的一笑,也不说什么了。   青禾的冷笑声让周桃枝一下子清醒过来,又慌乱了:“不,青禾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被她气糊涂了,才一时口不择言……”   “可别姐姐、姐姐的叫了,我怎么担得起?秦婶儿算是我半个师父,我与她交情甚好所以一直对你笑脸相迎,你却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你就这么相信何成一定会让你进门儿?”   周桃枝的眼泪顿时簌簌而下,“即便是做妾我也是愿意的!”   “还说自己是黄花儿闺女呢,都倒贴上门儿甘愿给人家做妾了!啧啧,你娘生了你这么个闺女只怕哭都来不及了吧!”姚二寡妇冷嘲热讽。   “我既然看上成大哥,只要能和他一起,别的自然不在乎!哪像你不知羞耻的勾搭人还要看别人兜里银钱!”周桃枝恶狠狠地说道。   “真是笑话!我要是看重银钱回来找成哥么,村里头比他家有钱可多了去了!我不过是念着成哥过去待我的那般好~”说着姚二寡妇腰肢一扭,挑衅的看向青禾。   青禾却视若无睹一般,转头对着周桃枝冷声道:“哼,你说你连做妾都愿意?可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周桃枝闻言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明白青禾说的话。   姚二寡妇不满青禾对她的无视,皮笑肉不笑的对青禾说道:“站在这儿说了半天话,我的腿都酸了,客人站在门口说话叫别人看见了可是不当礼数,妹子你还不快请我进去坐坐!”   青禾斜眼瞥了她一眼,冷冷说道:“我认识你么!”   姚二寡妇冷笑一声,挺起胸脯,硕大、雪白的两团呼之欲出,娇声道:“你不认识我,可你家相公认识我呀!我的身子从头到脚成哥可都熟得很呢!谁让他不喜欢家里那个上下干瘪,没情没趣儿的女人呢!只要成哥在,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吧~我劝你快快让我进去,否则等成哥回来……”   没等姚二寡妇把话说完,青禾就走进屋去,“砰”的一声关上大门,把两个女人都关在了门外,目瞪口呆。   这时恰好何成赶着牛车来到了门外,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讶然。   两个女人一见到何成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围了上去。   “成哥……”   “成大哥!”   青禾站在门里听到牛车的响声,知道是何成回来了,然后就听到姚二寡妇细声细气的对着何成说了些什么,接着小半会儿没有动静,再然后就突然听到何成吼了声“滚!”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青禾就不知道了,她也不想知道,她只觉得脑子里涨涨的一片混乱,胸口还有一股说不清的怒火发泄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何成推门进来了。   “晚饭做好了吗?哎哟,今天虽然生意没有昨天的多,可我肚子比昨天还饿!从中午就开始想着你做的饭菜呢!”何成咧着嘴说道。   青禾坐在床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端茶递水,给他拿换洗的干净衣物,给他盛热汤、热饭……青禾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淡淡的问道:“难道你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何成一愣,挠了挠头,说道:“我真没想到凤兰那疯妇竟敢到我家里闹!我已经把她给骂回去了,应该是不会再来了!”顿了顿,他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她要是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她都是故意气你的,我如今和她真的没有半文钱关系了!”   “那……周桃枝呢?”青禾又问。   “嘶——”何成道吸了口凉气,“我耳朵如果没出毛病的话,她应该是在说她看上我了,想给我做妾室!”   说着他忽然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还带着些不敢置信,“那周桃枝竟然看上我了?!就因为我碰巧遇着稍微救了她一下?”   “他把你当成英雄了呢!”青禾喃喃道。   每一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救美的梦,周桃枝正值青春芳华,是满是天真,满是纯情,充满幻想的时候,而何成又正好出现在她感到无助的时候救了她一把,圆了她一个英雄救美的梦。何成不是英雄,可是周桃枝却倒在这个梦里醒不过来了!她现在看何成就如英雄一般俊朗,如英雄一般潇洒,如英雄一般沉稳,如英雄一般可靠。   只要设身处地的想想,便能理解周桃枝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看上何成,可是理解并不代表她能够接受。   “‘村里一只花’,咱们村里头最好看的姑娘居然看上了你这么一个烂赌鬼,还愿意给你做妾,你心里头一定很得意吧~”   怎么会不得意呢?看看那上翘的嘴角已经说明了他止不住的得意。青禾心想。   “现在知道你相公有多大能耐了吧?以后你得看着我脸色,再不许对我大呼小叫的,万一哪天我不高兴,我就休了你,重新娶了别家的姑娘去!哈哈哈……”何成说着汲着鞋,背着双手,哼着小曲儿慢慢地踱到灶房去了。   青禾看着他的背影,心渐渐的冷了下来。   周桃枝看上何成的事,经姚二寡妇这么一闹,一下子就人尽皆知了!她原本就背着“破鞋”的坏名声,若说之前人们还对她百般同情,可看上人家相公、甘愿做妾这一条就是周桃枝自己犯贱了!   而五荷村里的汉子听闻了这个消息,都红着眼砸吧着嘴,十个有九个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何家的烂赌鬼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了?整个村子里头,一个最好看的,一个最贤惠的,一个最放荡的,这三个女人都在争着抢着的要跟他!他娘的!什么时候这种好事也能落到他们身上?!   自小因为长相就在周围一片赞扬和羡慕声中,在爹娘的宠爱中长大的周桃枝心高气傲,可是却在何家门口被姚二寡妇好一顿羞辱,回到家后又被爹娘大大的责骂一番,周桃枝心里一时想不开,竟想要投井!被发现后,好几个人一起才将她拉开。   周木匠和周秦氏两个人的安生日子过了大半辈子,没想临老到头来却因为自己家的宝贝闺女闹出这一桩又一桩!老两口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能无力,只能干着急!   自从周秦氏和周木匠发现自己闺女看上了何成之后,或是好言相劝,或是苦苦哀求,又或是强硬的把她关在房里不许出去,软硬兼施,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可还是不能让倔强的周桃枝改变心意!   “你当初就不该把衣服送过去!你不把衣服送过去不就没事了吗?!”周木匠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周秦氏干抹着泪,不说话。她就是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一下子就像中了魔似的,寻死要活的非要往一个烂赌鬼的身上贴?!   到最后实在没办法,连作法驱邪都试过了,可还是没有作用!   看着被关在家里的周桃枝一天天消瘦下去,周秦氏心中不忍,只好顺了她的心意,匆匆把周桃枝做好的衣衫带给了何成……   “我去求青禾,念在往日我和他感情还算不错,我去求她让她和我闺女做个平妻,总比做妾来的好听!”周秦氏握拳下定决心说道。   “你拿什么脸面去求人家?!”周木匠紧锁着眉头。   周秦氏一下子站起来,大声道:“我就这一个闺女,即便豁出我这张老脸不要,我也要去求!” ☆、V42V章   事关自己闺女,周秦氏片刻也不想耽搁,第二天一大清早,趁着何成还未赶车进城,周秦氏赶到了何家。   周秦氏刚到的时候青禾正在院子里用土炉子煎药。   前几天给庆生收拾床铺,她在柜子里翻找棉褥时无意中翻出了之前玉梅替她从王婆子那里讨来的那张黄纸秘方。   青禾看着那张黄纸,心想试试也无妨,若是真的能有效的话那就不用再每天喝那些难喝的中药了!所以最后还是按照黄纸写的到药铺里抓了药。   才刚落座,周秦氏便简洁直接的对何成说道:“昨个儿桃枝冒冒失失的就上门来,还请你们莫怪!这事儿村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好想个处理的法子。”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养的闺女我知道,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心气儿又高,还从未和谁看对眼过。也是缘分,让何成你碰巧救了她,这傻丫头就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做你的媳妇儿,我和老周劝也劝不过,只有答应,只望进了你家的门儿以后好歹与青禾做个平妻,不至于太委屈了我那闺女……何成,这个事你是怎么想的?”   何成尴尬的咳了两声,目光好似不经意的瞄了下旁边的青禾又马上收回。   这一个小动作被周秦氏看在眼里,心里马上就明白了:何成在看青禾的态度,这事成不成关键还是要看青禾怎么说!   “青禾……青禾呀!”周秦氏慌忙走上去拉住青禾的手,一脸哀色,”看在秦婶儿平日里待你不错的情分上,你就应了秦婶儿吧!”   何孙氏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一直未吭声。昨天她带着小花儿去别家吃酒去了,所以不知道发生的事,倒也听了一两句风言风语,只是未放在心上。如今见周秦氏亲自上门来说了,她大感意外,却不表露在脸上,只在心里一个劲儿的盘算着,这青禾嫁过来两三年了,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让周桃枝进了门来若是能给何成生下个胖小子,那何家不就有后了?她也就有孙子抱了!再者,那个周桃枝生得水灵水灵的,断不会委屈了她儿子!   正在这样想着,却见周秦氏紧接着就上去求青禾,心里立时不高兴了,在这家里,她说话的分量怎么着也比青禾来得重很多吧,这个周秦氏怎么先去求青禾不来求她?怎么说她也有可能是她闺女将来的婆婆呀!真是不会行事。   周秦氏说着说着泪水涟涟:“说来也是她自己作践,我原本根本不应来求什么,只是……桃枝她昨天竟闹着要跳井!你叫我和桃枝她爹怎么狠得下心来?”   “啊!什么?”何成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她没事吧!”   这一回,屋子里的人都看出点意思来了,至少何成也不是完全不中意周桃枝的。当然,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如此死心塌地的对自己,只怕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哪一个男人能够真心拒绝呢!   认清了这一点,周秦氏也稍稍放了心,说道:“没什么大碍,幸好被及时发现给拉了下来。”   何孙氏原本就有些动摇,而且面对着青禾不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但是又怕错过了这桩好事,在看到何成的举动时,心中立即坚定了念头,站出来说道:“桃枝怎么干出这种傻事?要说起来,我对这丫头倒也没什么意见,但还是要看成儿他的想法!”说的这番话一来是暗暗表示自己同意让桃枝进门,二来是鼓励何成早下决定。   何成怎么会听不出何孙氏话里的意思,他尴尬的咳了两声,转眼又看向身旁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既没有大声反对也没有哭诉埋怨,而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青禾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在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后,青禾站起身来,看着何成平静地说道:“我不愿意。”   她的不愿意在情理之中,大家都没有感到意外。   何成的态度犹犹豫豫,暧昧不明;何孙氏有顾忌的地方所以只是字里行间的表示同意却没有主动出面言明;   周秦氏听到青禾干脆明确的拒绝,心中一急,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在青禾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涕泪满面的哭道:“青禾,就当秦婶儿求你了,看在往日的交情份上,你就退一步应了吧。说是平妻也不过是面子上好看,桃枝她还是个孩子,等她进了门,我定教她听你的话,断然不会越过你去的!”   听得周秦氏的话,青禾心中刺痛,双眼一红,差点流下泪来!   因为苦涩和不甘,她声音颤抖:“秦婶儿,你口口声声说着往日的交情,但可曾为我想过半点儿?你只是为护着你的闺女罢了!将心比心,同样身为人妇,若是周大叔要另娶个女人回家,你可会答应?”   青禾抬眼看向何成,语气坚决的说道:“我已经说了,我绝对不会答应让周桃枝进门的。她要进门,除非我们和离!”   最后一句话让何成、何孙氏包括周秦氏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一向温柔贤惠的青禾在关于这个问题上态度会变得如此强硬,居然连和离的话都说了出来,一点妥协也不肯!   “你凭什么得意?你仗着你为何家做过一点事你就这么得意?!桃枝进不进门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你自己又怀不上孩子还想让何成不娶别的女人?简直是做梦!”周秦氏心中恼怒,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青禾,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大方,为了闺女她已经口不择言了。   青禾目光悲凉,“你说得不错,他若当真要让哪个进门又岂是我能左右的?所以,你与我这般为难,何苦?”   周秦氏言语梗塞了,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跌坐在地上,眼眶含泪,面容黯淡。她心中固然是对青禾愧疚的,但更多的是担心若这事成不了,她的闺女以后该怎么办?   何成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不让她就不让她进门,好好的说什么和离!”   “青禾姨……救命啊青禾姨……”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孩子急迫的喊叫声由远而近,让大家一愣。   门边人影闪了进来,青禾一眼就认出是玉梅家的小皮猴儿!   小皮猴一见青禾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顾就扯着她往外走。   估摸是跑得太急了,孩子连连喘气,双眼红红的,似是哭过。   “你快救救我妹妹吧!娘她……娘她……我拦不住……呜呜……”小皮猴手背揉着双眼又哭了起来。   小皮猴这孩子其实挺坚强的,听玉梅说有一次他因为顽皮从树上掉了下来,小腿被树枝划破了皮肉不住的流血,疼得直咧嘴却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现在他却哭成了泪人,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青禾立刻蹲□去,手搭在小皮猴的肩头,用尽量柔和平静的语气问道:“别哭,告诉姨,你娘怎么了?妹妹又怎么了?”   缓慢温柔的话语和肩头给予他勇气的手让无助的小皮猴有了依靠,想到现在救妹妹才是最要紧的事,他连忙说道:“娘要拿刀砍死妹妹,姨你快去……”   小皮猴的话还没有说完,青禾已经刷的站起身来,说了句“我去玉梅家”,然后就领着小皮猴头也不回的往外去了。   尽管心中感觉有多么荒诞,有多么不敢置信,可是青禾确切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皮猴说的是真话!   她看得出小皮猴的眼中满满都是恐慌、焦急和无助,若是恶作剧那也不可能编出这样可怕的谎话。   要立刻赶到玉梅家去!青禾的心里这有这么一个念头。只有到了玉梅家,见到玉梅才能真正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V43V章   玉梅家的院子里围了很多人,一直站到了路边上,里面吵吵嚷嚷的,隐约有妇人的哭啼声。   青禾立即带着小皮猴奋力的挤了进去,人们围成一个圆圈中间空了很大一块空地,青禾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抬眼便看见玉梅站在空地的中间,一手抱着小苗儿一手拎着菜刀不住的颤抖。   菜刀泛着冷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朝襁褓里的婴儿砍下去!   见到此情景,青禾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失声尖叫道:“玉梅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快把刀放下!”   玉梅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听到青禾的叫喊声吃了一惊,手中的菜刀立即慌张的抵上怀里的小苗儿,刀口离小苗的脖子已不到一寸的距离!   “青禾,你不要过来!我、我要帮小苗儿,你让我帮我小苗儿……”玉梅双目红肿,脸色惨白,浑身不停地发抖,说到最后近似哀求。   “呜呜~娘,你把妹妹放下吧!”小皮猴哭喊道。   “什么都不懂你住嘴!”玉梅声色俱厉,狠狠地冲小皮猴吼道。   小皮猴生怕娘手里的刀再往下去,只在那里嘤嘤低泣,却不敢再出声说话了。   青禾俯在他的耳边悄声问道:“你爹呢?怎么没看见在这?”   “爹他有事去城里了不在家。”小皮猴边啜泣边说道。   “你快点请人去城里寻你爹去,我在这里拖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妹妹有事的!”青禾说道。   “嗯!”小皮猴袖子擦了擦眼泪急忙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玉梅,你和我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做?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干娘,她就要被你这个亲娘杀死了,我总有权利知道原因吧!”青禾对着玉梅问道。   玉梅抬起头来看了看青禾,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苗儿,眼泪又流了下来,“青禾,我不是真的要砍她,我要救小苗儿只有这个法子……小苗儿她病了——”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病了就看大夫啊!难道你竟不肯给她看大夫还要砍死她?!”青禾咬牙。   “我怎么会不舍得给她看大夫?!刚开始她有一点儿拉稀的时候我就给她找了一个大夫看。大夫说只是受了点凉,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好。谁知过了几个月都不见转好,还病得越来越重!身子滚烫滚烫的,起先还一直哭个不停的,一边哭一边吐,可现在她连哭都不哭了!”   青禾走近几步,看向玉梅怀中的孩子,不由心中一痛。   没想到原先那个又暖又软的小家伙才几个月没见竟病成这样,她一动不动躺在襁褓里,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唇显青紫。   “小苗儿不见好,我婆婆见好似中邪的征兆,连忙请了巫师给小苗儿作法驱邪。巫师看了小苗儿之后说有鬼怪躲在她的身体里不断地吸食她的三魂七魄,所以小苗儿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有用刀朝她身上砍下去,才能把她身体里的鬼怪吓走。巫师说了只有这样我的孩子才能痊愈啊!”   “胡说!都是胡说!哪来的什么鬼怪!”青禾怒不可遏。   “有!有啊!你没看见孩子额上的那团黑东西吗?那是瘴气!那就说明有鬼怪在吸食她的魂魄呀!小孩儿的魂魄最是美味……”突然旁边有人说道,声音嘶哑,似是愤怒又似恐惧。   青禾这才发现在人群的最前面有一个穿着甚是怪异的老头站在那里,很是扎眼。身上穿着一件赭色长衫,腰间挂着一圈从各色面料上撕下的长布条和一张羽毛做成的面具。   想必这个老头就是玉梅口中的巫师了!青禾心想。   他又黑又瘦,脸上的皱纹如道道沟壑,眼窝深凹,圆瞪的双眼布满血丝,明明声音不高却好像说的十分用力,喉间如同灌满了沙砾,嘶哑、破碎。这种声音用一种异常神秘恐怖的语气说出话来,再加上那种又黑又丑又狰狞的脸,即便是青禾也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禾暗暗观察周围,旁观的人不论是出于关心的还是好奇看热闹的,对这个巫师大多怀着崇敬或者敬畏的心情,听了他的这番话以后,大家看向玉梅怀里的婴儿的目光都渐渐变成了恐惧、厌恶甚至恼恨。   “既然巫师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会错了!玉梅你还等什么,等到小苗儿的魂魄被鬼怪吃光了就再也救不回来了!”站在玉梅婆婆身边的一个斜眼婆子说得口水直喷,十分夸张。   “你什么东西,在这里妖言惑众!”青禾的目光锋利得像是能杀人一般,凌厉的气势让吵闹的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斜眼婆子被青禾的目光刺得一缩,不甘退后的回道:“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你又是哪来的,凭什么插手这事?!”   青禾哼道:“我是小苗儿的干娘,现在有人在这里胡说八道,想要她的命,我如何不能管?!”   “谁、谁想要她的命了?巫师是想把孩子身体里的鬼怪赶走,是在救她!”斜眼婆子瞪着眼说道。   “巫师的确是在就小苗儿!青禾呀,你就别跟在这捣乱了!”玉梅的婆婆急得跺脚。   青禾像是没听见一般,转身就走向那个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念着咒语的巫师,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前襟,怒道:“不管你是巫师也好骗子也好,装神弄鬼的骗钱我不管,可你竟黑心到要害人性命!凭你嘴皮子动几下就表明小苗儿身体里有鬼怪?我看身体有鬼怪的是你才对!早已被金钱的鬼怪吃了心,没了人性!”   “你!你……你竟敢对巫师如此无礼!”斜眼婆子气得脸都青了,手抖着指向青禾斥道。   那巫师毕竟一把年纪了,吃的盐比青禾走过的路还多,又怎么会被青禾的一番话恐吓住?换句话说,他多少年来都是靠着装腔作势的蒙骗本事吃饭的,不仅如此,他还获得了人们的尊敬和信赖,所以说什么都不能破了功泄了气,要不然就要面临所有人的鄙视和唾骂!   他双眼一眯,凌厉的目光射向玉梅,似模似样的显现了一番威严之态,“你还在等什么?!我算到鬼怪已经魂魄吸食十之**,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再不动手就晚了!”   听得这话,玉梅全身一震。   “玉梅,你千万不能这样做!躺在你怀里的可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呀!她是你身下掉下的一块肉,你怎么下得了手去杀她?!”   青禾怎么都想不明白,玉梅怎么会糊涂到这个地步,居然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想要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巫师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过,你难道想看着小苗的魂魄被恶鬼吃光吗?”玉梅婆婆在一旁焦急万分的说道,“你若慢慢吞吞下不了手就让我这个祖母来做!”   “不、不行!我的孩子……我来!”最后玉梅似乎有些崩溃了,嘴里哭喊着同时手里的刀朝孩子身上砍下去!   “不要——”青禾想也不多想就冲了上去,伸手用力把玉梅的胳膊向上一推同时抢过孩子!   脚下一个不稳跌在地上的同时手背上也在碰撞间被菜刀划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来。青禾来不及注意疼痛,第一时间就查看襁褓里的小苗儿。   还好,小苗从头到脚都完好,没有受伤,只是依旧脸色灰白,双眼紧闭。   在场的人都让青禾突然的奋不顾身的举动给呆住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个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边挤一边说道:“哎,让一让,我要进去……让条道咧!”   这人正是村子里的胡郎中!   “快让我看看。”他一挤到前面就立刻走上去蹲□察看小苗儿的状况。   他看看小苗的脸色,探了探额头,摸了摸手心又望了望舌苔,忽然冲还愣在一旁的玉梅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玉梅回过神来,回道:“昨天晚上就是这个样子了!”   胡郎中又说道:“她刚开始是不是拉稀,还吐?”   见胡郎中准确说出了小苗的症状,玉梅仿佛在绝望中忽然看到了一丝希望,连连点头:“对、对!小苗就是这样,又吐又拉的!我给她看过大夫了,可大夫说没大碍的!”   胡郎中“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胡郎中,你就别白忙活了!没用的!这孩子是被鬼怪缠了身,大夫怎么会有办法?!”斜眼婆子撑着腰说道,“还是照巫师的说法,朝这孩子砍一刀,才能把鬼怪吓走!”   “胡闹!”胡郎中瞪向斜眼婆子,“什么鬼怪?孩子得的是痢病。”   “痢病?”青禾一怔。   胡郎中点点头,“上吐下泻,面色灰白,嘴唇发紫,身体滚烫手脚却有些冰凉,确是痢病无疑。虽说得痢病者多见孩童,可如此小的婴儿便得这般严重的痢病实属罕见,所以之前那位大夫才没有觉察。”   “那……那胡郎中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孩子吧!”玉梅一下子跪在胡郎中的面前。   胡郎中却摇了摇头,“惭愧、惭愧。这孩子发着高烧,已进入半昏眠,以胡某的能力实在无法救她。你们还是快快到城里找一位好大夫替她诊治,再拖下去就不好了!”   村里的人都不是冷血薄情之人,只是因为没有学识又大多真诚直率,所以才会如此迷信。一听到胡郎中说并不是鬼怪缠身而是生了病,大家都热情的帮忙,有的要借出家里的牛车,有的主动要求陪玉梅和小苗一起去城里找大夫。   手上的伤口已经让胡郎中包扎好了,青禾见人多就没有凑上去,否则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的重量,牛车走得慢,小苗就可能多一份危险。可是她又不放心孩子的状况,就一直在玉梅家等到小苗看完大夫回来。   玉梅的相公也赶了回来,听得白天发生的事气得把玉梅来来回回数落了好几顿连带着他娘也一起埋怨。玉梅对青禾又是道歉又是感谢,道歉她不小心伤了她,感谢她上来及时阻止,没让她做出那番糊涂蠢事。   幸好没让最坏的情况发生,幸好小苗的病情也稳住了,幸好、幸好……   青禾回家的时候已经夜色渐浓,月冷星稀,天气愈发寒冷了,特别是晚上,冻得青禾牙根儿直颤。   可是身上再冷,也不及心冷。   是该到了下决定的时候了,没想到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冠盟小说网(.GUAN.),本书,清爽无弹窗,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V44V章   回到家时,青禾出乎意料的发现何成还坐在堂屋里特地等着她。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玉梅家出了点事,不过现在都解决了。”青禾有些疲累的回道。   何成哼了一声,道:“别人家的事你倒是关心的很!”说着眉头忽而一皱,大步上前拉起青禾包扎着的手,“手为何受伤了?!怎么弄的?”   青禾此时恼极了他的顾左右而言他,用力甩开何成的手,语气不善的问道:“合计着什么时候让周桃枝进门?”   何成一怔。   “旁人家的事我能去关心,自己相公的事却是想管也管不了!”青禾无力的笑了笑,“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和婆婆已经决定让她进门了,不是么?”   何成闻言叹了一声,说道:“青禾,让她进门你心里就这么不愿吗?”   青禾微微低下头,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听见她说道:“该说的、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既然你心里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们之间的事也该解决一下了!”此时青禾抬起头来,眼神中有了一种毅然决然的坚决。   “我们的事?”   “我说过了,你如果决定让周桃枝进门,我们就和离!”青禾平静地说道,“这一次绝不是说说而已。”   何成满脸的不解,“之前不是好好的么!你心里有不满有委屈只管向我埋怨就是了,何必说出和离这种狠话来?”   “不过是要多要少罢了……”青禾喃喃道,明明当初只是想好好的生活下来,却没想到不知不觉要的越来越多了!不管在这个时空生活多久,她终究还是摆脱不了现代人的影子啊!哪怕只有一次她也想固执一下,这是她不能让步的地方。   何成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原以为你该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人,你就算不顾念别的也该体谅娘这么大岁数了想要抱孙子的心愿吧!”   青禾看着何成说道:“我本就不是原来的赵青禾,也从来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没有那么无私!”   何成渐渐有些暴躁起来,用力的抓了抓头,大声说道:“话说回来,你凭什么摆出这副嘴脸?要不是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吧?!”   青禾却只是淡淡说道:“是啊,那祝贺你不必再担心了,桃枝妹妹以后定能好好地给何家传宗接代。”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何成心里不由生出一些沮丧来。   “我进屋收拾包袱,明天一早回娘家去。”青禾丢下一句话,也不再看何成,就往里屋走去。   经过堂屋,不经意瞥见桌上那碗先前煎好的已经凉透了的药汁,转身端着那碗药把它倒进了灶房的泔水桶里。   太好了,以后就再也不必天天喝这么难喝的中药了!青禾心想。   见青禾如此举动,好似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心中一火,顺手抓起青禾平日煎药的罐子摔了个粉碎。   若是平日,何孙氏听到响动一定会心急火燎的跑出来“败家子”什么的破口大骂,然后抱着碎了的罐子哭天抢天,最后还要揪着这件事念叨好几天才算完,   可这一次,何孙氏却一直闷在自己的房里,即便打碎了东西也不见她有一点动静。   就在青禾收拾包袱的时候,何成闯了进来,脸色比锅底还黑,闷声说道:“娘叫你过去!”   ————   “你心里头是不是在怨我?”何孙氏坐在床头,直直的盯着青禾问道。   青禾摇摇头。   “那你这是在和谁置气呢?突然就闹得要和离这么严重!”何孙氏的声音徒然高了半分,“那个周桃枝她就算进了门来难道能碍着你半分?”   顿了顿,何孙氏又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怨我,我都是一定要为何家的子嗣考虑的!成儿是何家唯一的男丁,他有责任为咱们家传宗接代。你说的和离的事还是再想想吧,且不说背上和离妇的名声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就说除了怀不上孩子以外,作为何家的媳妇,对你我还是满意的,这个家也基本都是交给你在打理……”   “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妇人,也有不能容忍和无法承受的事情。娘你不是也说过么,夫字天出头,相公就是自己的天。吃苦受累的我都不怕,可如果属于自己的这个天塌了,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何孙氏哑口无言的看着她半晌,最终叹了一声,说道:“唉~早知道你是个倔性子,没想到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罢了!当是成儿没这个福气,留不住你这个好媳妇。”   第二天,天刚擦亮,青禾就起身垮了包袱回娘家,没有惊动任何人。   外面起了好大的雾,乳白色的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四周。   一路走着,青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跟在后面,回过头来果然见到一个身影。   “庆生?”   “你拿着包袱做什么?要去哪儿?”庆生仰着头先开口问道。   “不管我去哪儿,你都是呆在这里和以前一样的吃饭、干活。”青禾道。   庆生又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昨儿个听见你和成大哥吵架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了?那能不能把我也带上?是你把我带来的,你去哪儿我也跟你去哪儿!”   青禾叹了一声,说道:“庆生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依赖别人。我能做的也仅仅是把你从街上讨饭的地方带回来而已,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呀!不过,只要你认认真真跟在徐二嫂子后头学着干活,以后就不会挨饿受冻了!”   一直都很倔强的庆生此时竟然红了眼圈,哽声道:“那我还能看见你吗?要上哪儿找你啊?”   “当然能啊!我只不过是回娘家,又不是很远的地儿,都是一个村子的,你若是要来的话找人打听一下就找到了。但是你要好好的跟在徐二嫂子后头干活,听到不?”   “嗯!庆生听你的。”   庆生低着头,在青禾的目光中慢慢的往回走直至身影消失在茫茫雾色中。   ————   早上,原本应该是赵家最忙碌的时候,下田干活的下田干活,洗衣做饭的洗衣做饭,可今天早上全家人却都聚在院子里,听了青禾说的话,面色各异。   “才过上几天吃饱穿暖的日子呐,那何成就做出这种事来……我闺女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赵吴氏捶胸顿足。   赵青山捏着拳头挥了挥,满脸怒气的咬牙道:“这几天我倒也听到一些闲话,可全当婆妇间无聊的碎嘴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还竟真有这样的事!他何成是不是当我们赵家人好欺负啊!”   “回去。”赵铁树忽然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青禾心中一凉,果然是这种态度!   “你这老头子,说什么胡话呐?!”赵吴氏哗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没听见我说的么,现在拿了包袱立刻回你婆家去!”赵铁树语气冷硬地再次说道,“碰上一点事,什么都不会就知道卷铺盖回娘家!连自己的相公都护不住,你这也算我赵铁树的闺女?!”   “爹,你这话不对。以前何家穷成那个样子,何成也是那副德行,妹妹不还是咬牙熬过来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是妹妹再回何家去不是只有遭罪的份儿吗?!”赵青山皱眉道。   就连坐在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的大凤这时也开口说道:“是啊,爹,你就让青禾住下吧,反正家里原先青禾的房间也还一直空着。青禾反正要和离了,再在何家住下去也不大好。”   青禾抬眼看了大凤一眼,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不但没有阻拦反而还帮她说话。   “一个个的都敢顶撞我了,别忘了这个家还是我在做主的!要怎么做我说了算!”赵铁树哼道:“再者,这事也不能全怪在何家头上,青禾她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娃来,何成另娶一个来为何家传宗接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你这个死老头子,老糊涂了吧!怎么净帮着别人说话呢!”赵吴氏气道。   “爹你说的没错,出了这事我谁也不怨。不过,我从何家出来不是一时冲动,想要和离也绝不是赌气,因为我觉着何家已没有我容身的地儿了……”青禾道。   谁也不吭声了,院子里静默了半晌。   赵铁树轻轻地磕了两下烟杆子,把里面的烟灰磕出来,再填满新的烟丝,点燃,吸了两口,才说道:“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在家里住一段日子吧~和离的事不要想,我决不同意。”说完就站起身,把手别在背后回了屋。冠 盟 小 说 网 |..CM|,,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V45V章   渐渐已到了初冬时节,天色也暗得越来越早,才过了申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家家户户也开始忙着准备过冬的食物、柴炭等等,还有棉衣棉被,该添置的都要一一添置。   赵吴氏担心闺女,怕她又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毕竟那种事情之前已经有过一回了!于是整个下午她都让青禾陪伴在她左右。天一擦黑,赵吴氏就把青禾拉到了自己房里。   “娘,我给你做的护膝你用了吗?是时候拿出来用了。这几日的早晚变得很冷,您可别冻着……”   “你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与其挂着我还不如为你自己想想!”赵吴氏坐在床边板着脸问道,“跟我说说,你这丫头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会真的想要和离吧?!”   青禾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缓缓地低下头,目光怔怔的盯着脚下因为穿得久了而变得有些毛毛躁躁的褪了色儿的鞋面,忽然眼眶一热,不知怎的眼泪就簌簌的掉个不停,泪水湿了鞋面。   赵吴氏看见青禾这个样子,心中一痛,拉着青禾挨着她坐到床边,叹道:“我知你心里不痛快,有什么苦就就说出来,说出来心里才会好受些。以前那般难过的日子你也不曾说过要和离,现在要是和离了,那以前吃的苦受的罪不就白搭了!”   说着赵吴氏一边轻轻的帮青禾拭去眼泪,一边劝道:“其实一辈子还不就那样,过日子不顺心的事总是会有的,要学会忍,有什么事忍忍也就过去了!”   “忍?”青禾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难道现在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别的女人进门来,忍气吞声的,以后的日子就真的会好过了?”   赵吴氏呆了呆。   “娘,你以前也告诉我只要忍着熬过眼前的苦日子就会变好了,可是,好不容易暂且熬过去,怎料我还未及反应却已经成了如今的局面!所以啊,娘……”青禾红着眼眶转头看向赵吴氏,有些心灰意冷却又无比认真的对她说道:“我不想再熬了,累了!乏了!不管怎么做,可是女人要不是不能为夫家传宗接代,一切都是枉然,不是么?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熬,继续忍下去呢?”   赵吴氏神色微微复杂的望着青禾,她的闺女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能说出一堆让她接不上的话来了。   “可是……再怎么你也不能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就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那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呢?”   “谁说和离了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娘你瞧着吧,我一定过得比谁都好!”仿佛是对以后新生活的希望让青禾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她轻轻的依偎着赵吴氏,双臂环住赵吴氏的腰,鲜见的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赵吴氏慈爱的抚着青禾的背,喃喃低语道:“尽说混话……”   而另一边,何成此刻正处在极度纠结和烦闷的心情中……   晚饭过后,何孙氏坐在一旁,眼放精光,与何成合计着日后的迎娶事宜。   说是平妻,其实还是相当于偏房,名号上好听一些罢了,可如今青禾要是与何成和离了,那么,妾也相当于是妻,所以叫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谁不知道那个穷得要死的何家,聘金等等当然都是做做样子而已,毕竟就算要给也真的拿不出什么来。可周家的陪嫁却不能少,周家夫妇两个宝贝女儿说不准还要暗地里再加点儿……儿子马上就要娶一个娇滴滴的大闺女不说,还能白白得到一笔陪嫁的细软,这样天大的好事竟然让他给逮着了!一想到这里,何孙氏就乐得合不拢嘴。   看着自己的娘一边嘴里叽叽咕咕地念着什么一边一脸喜气的样子,何成只觉得心里不由来的更加烦躁。   “她真的走了?”何成第三次问道。   自打早上开始他就没有见过她了,一开始还以为她兴许是生气躲起来了,何成也就没大在意,想着等回来哄哄她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是他赶车回来后还是没见她的人影!他回家了,没有人马上走出房来迎他;没有人给他端茶递水;桌上虽然依然是热汤热菜,可总觉得变了滋味;屋子里没有了那个忙来忙去的纤细身影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   看看四周依旧是乌黑的光秃秃的墙壁,几张旧桌椅,墙角放着一只等着漏雨的破瓦罐,上面野草从屋顶瓦砾间的缝隙里钻了出来,仿佛在嘲弄他家的贫穷。   原来这个家一直是这样,还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会感觉如此的不一样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死女人一个人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何孙氏不耐烦的抬眼,“还要我说几遍?!屋里里里外外你都找遍了,有没有见着人影?难不成我会把她藏起来?她一大早回娘家了,难道没告诉你吗?”   听了何孙氏的话,何成才想起来昨晚好像听青禾说过。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拍了拍脑门,当时只当她在说狠话了!   “她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谁说她就这样走了?过两日还会来拿和离书的。到时还有一些衣物都会收拾了一并带走的吧……”   “我不是说这个!”何成急道:“我、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何孙氏剐了他一眼,说道:“都马上要和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成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微微艰涩的说道:“娘,还是……不要和离了吧!”   “你说什么呐?”何孙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不是自己看上周家那个丫头了吗?”   何成一时语塞。   知子莫若母,何孙氏说的没错,他是觉着周桃枝挺不错。   周桃枝人长得好不说,当那双水灵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的时候,那脉脉含情的目光里透着的欣赏和依赖让身为男人的他感到了无比的快活!不是大家所认为的烂赌鬼,在那丫头眼里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汉,凭这一点何成心里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关键是周桃枝是“村里一枝花”,虽然最近有些不好的谣言,可要是周桃枝成了自己媳妇,还不知有多少人会羡慕眼红呢!况且他知道那些不好的谣言也仅仅是谣言而已。这样一个姑娘死心塌地的对自己,没有一个男人会狠下心把她往外推拒吧!   其实青禾也是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之前才会问他有这么好的姑娘心里是不是挺得意这样的话吧~   话说回来,他会什么认为青禾再怎么不高兴也顶多是赌赌气耍耍性子,不会真的和他闹翻呢?不过是借着她怀不上孩子还不曾为何家传宗接代这件事,算计着青禾心里肯定怀着愧疚,料想就算周桃枝真的进门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说什么!所以才不把青禾的态度会如此放在心上!   何成低着头,慢慢的攥起拳头,身子完全僵硬了。   即便不想承认,可是他就是这么烂一个人!自以为拿捏着青禾的软处,以为她不会,以为她不敢,可是她毅然决然说出了和离,干脆利落的收拾包袱回了娘家,就好像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啪!”的一声响打断了何成的思绪。   何孙氏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坚决道:“别再想一出是一出!迎桃枝进门的事已经定了,你也赶紧把和离书写了!”   她看着何成,转而一叹,缓缓说道:“娘也知道,要说做媳妇,桃枝那个在爹娘的蜜糖罐子里长大的肯定是连青禾的一半也及不上!青禾在咱们家任劳任怨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舍不下她也是自然的。该劝的我也都劝了,可那脾气简直又臭又硬,眼里还容不得半粒沙子,决定好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让我能怎么着?!不管怎么样你要知道,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为何家传宗接代才是最要紧的事!谁让青禾她……”   “娘,我是活该啊!我就是活该呀……”何成忽然开口道。   ————   夜已深沉,风吹冷冽,静寂无声,整个天地都陷入在黑暗的夜色中,唯有赵家一个房间里还有橘黄色的灯光从糊着窗纸的窗户里透了出来,赵铁树和赵吴氏夫妇两个还迟迟没有入睡。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唠叨了!”房里传来赵铁树的声音。   “你说得轻巧,难道青禾不是你的闺女?!你怎么能跟个外人一样一点也不关心关心呢?!”赵吴氏埋怨道。   “……”   “……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了脸面连自己闺女是死是活都不管了!”   房里又传来了赵吴氏低泣的声音,“青禾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先前在我面前都哭成了个泪人儿……”   ……   片刻,传来了赵铁树爆发的吼声:“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背上和离妇的名声难道会比现在日子好过吗?!好好想想吧!”   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又不知谁低声在说什么……   房里的灯火一直忽明忽暗的亮着,直到天边泛白才熄灭。冠 ☆、V46V章   一大清早,青禾才刚起床,大凤已经喂好了牛羊,洗完了正要去挑水回来烧水做早饭。   大凤生完孩子没几天,青禾原以为她还在坐月子,没想到早已下没事人一样在家里来来回回的忙活着了。   青禾顿时脸上一热,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连忙走上去提过她手上的道:“我刚刚生完孩子不宜干这种粗重活儿。外风你赶紧进免得以后会留下病根子的!”   大凤先是怔怔的站了一然后低声道:“也不是第一没那么娇贵的。”   青禾打了水回来正碰上赵青山扛着钉耙往外走。   “咦?还没吃早饭就要下田去么?”青禾不由问道。   赵青山回道:“先去翻两回来再吃。”   趁着今天太赵铁树则忙着和赵吴氏一起把仓里的谷子倒出来铺在院子的场上翻晒。   大凤在灶房做青禾帮着打下手。   “你眼睛红是不是没睡好?要不再回去躺一这里我一个人足够了!”大凤看了看青禾说道。   “不你就让我帮帮我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干。”灶膛里的木柴烧得啪啪橘黄色的火光映在青禾的暖洋洋的。   “谢谢你昨天帮我说话。”青禾说道。   “你不用我也算不上是帮你说话。这里始终是你你要回来谁还能拦着?”大凤一边切着菜一边说道。   “大家都是我多少也能明白一点……”顿了顿大凤又小声的补充道。   虽然语气不怎但是青禾能从大凤的话里听出她的好意。倒是她突然就拎着包袱跑回还说要这样的情况若说不让家人跟着担心是不可能的吧!   ————   何孙氏已经做好了早饭却还迟迟不见何成便到房里去可是房间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么一大早的能去哪儿了?”何孙氏嘀咕着跑到牛棚牛棚里不见安定是早早的到城里赶车拉活儿去了!   昨儿个看何成一副受了打击的蔫何孙氏心里不免有些现在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走的?连早饭也不吃两口!”何孙氏一边埋怨着一边进心里盘算着今天得和周家那边商量着选个黄道吉日把迎亲的日子定下来。   何成和离的事还没有迎娶周桃枝的事也还没有确定所以两家都有意压着没有声张。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从青禾搬回娘家还有周木匠家的早有人看出端并且很快就传到了村里人的耳朵里。   大家众说有人骂何成忘恩骂何家做事不厚道;有人取笑周桃枝迫不那边人家夫妇两个还没有和这边都开始赶做嫁衣了!还有许多人说青禾的自己怀不上何成另娶个女子传宗接代理所当然作为媳妇不但不还非要真真小肚鸡肠!   自此青禾除了贤惠能干的之外又被添上了好妒的名声。   怪事年今年特别多。   何家这两年发生的事可真一来何家的媳妇灵巧、贤惠、弄得村里人人尽知;   二来村里有名的烂赌鬼何成居然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这曾经人人唾弃的烂赌鬼如今竟然要迎娶“村里一枝花”了!   第四件让人惊讶的事就是何家的媳妇主动要和离!   以前何家一贫如洗、家徒家里有个瘸腿的烂赌鬼外面还有一大堆赌债的时候没有现在竟然说要和离?!很多人都猜不透这个何家的媳妇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很何家又发生了第五件事:何成竟然离家出走了?!   话说当天何孙氏拿着黄历册子从周家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日子基本已经商量好了就等何成回来在最后哦,在这之前还要让他先把和离的书信何孙氏心里想着。   有一对父子牵着牛回经过何家的门口。   “孙大娘你好呀!”小孩儿笑嘻嘻的说道。   何孙氏正要踏进院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到小轻轻点头道:铁头和铁头爹放牛回来啦!”   铁头爹笑着点正要往铁头却突然停了“我好像有什么话没说……”   “有什么话先回去娘等着咱吃晚饭呢!”铁头爹催促道。   “哦!我想起来了……”铁头忽然叫转头对何孙氏说道:“成哥说他这几日都不回让我带话给大娘说他过些日子让大娘你不要担心。”   何孙氏而后问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一我在门口碰见他驾着牛车出去的时候……”   铁头爹对着铁头的脑袋劈头就是“那你怎么到现在才说?!”   铁头不在意的揉揉吐了吐“我给忘了……”   何孙氏回到先是到牛棚里牛车何成果然没有回家。再在屋前屋后的都没有找到人。   何孙氏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开始照常做晚饭。   做好了饭菜汤都盛何成还是没有回家。   何孙氏开始坐等着头一颠一颠的开始打瞌睡。   最后何孙氏撑不住准备躺在床上眯一可是又怕听不到何成回来时牛车的所以一直把房门开着。   一眯就睡了一睁开眼已是第二天何孙氏赶往跑到院牛棚里还是空何成一晚都没有回家。   第何孙氏哪儿也没去专门坐在家里何成还是没有回来。   第依然不见何成回家。   第四天……何孙氏终于知道何成让铁头带的话不是说着心里真的终于耐不住衣服门啪的一声匆匆往东去了。   何孙氏摸着找到了青禾家一见到青禾就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扑哭哭嘴里语无伦听不清到底在说些却让青禾和赵家的人都着实吓了一跳。   “呜……我是真的后悔了……这个兔崽子竟也狠得下心……”何孙氏坐在赵家院子里的小板也顾不上只揪着青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着。   好容易何孙氏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青禾这才向她询问怎么回事。   “那个兔崽子拍拍屁股一连几天没回家连招呼也不打只让铁头传了个信儿……家不要了!连我这个老娘也不要了!”何孙氏又担心又气恼。   “难道他没有说去哪儿吗?”青禾听了何孙氏的话也很惊讶。   何孙氏摇“那天早上我起床就没见着他还以为是去拉车去了!”   “那……他和离的书信写好了吗?”青禾盯着何孙氏问道。   “没写!”何孙氏又“他就是不想与你和离兴许才闹得别扭……”   “没写……”青禾怔怔的重复何孙氏的话。   也就是她必须要等到何成才能与他正式一日不回来她难道就一日不能与他和离么?   何孙氏拉着青禾“我是来接你回不管是休妻还是成儿他从未我也不曾想过!别再说什么和离不和你要是不想周家那丫头那这亲咱就不结了!你跟我回等你回说不定成儿就回来了!”   赵青山一听顿时没好气的说道:“要赶走就要回去就就算是团面粉也没有这么任人揉搓的!”   赵铁树这时却说道:“既然你婆婆亲自来你就回好好过别再耍小孩性子了!”   大凤站在一旁不赵吴氏面带犹豫。   你刚才说铁头传了说他要过几日才回来?”青禾忽然问道。   是这样说的可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万一过个一年两我也不知还有没有命等到他!”说着说着何孙氏眼泪又出来了。   青禾想到之前何成也因为拉到大要跟着车队一起拉着货物到城外较远的所以几天没有这一次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青禾马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何安慰道:“定也是和上次一样接了大拉货去城过两天会回来的!”   “是了!兴许就是接了大生意了!”何孙氏已经镇定“但是那天晚上因为与你和离的事情被我说了心里一定还是有些怨要不然也不会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   “你和我回不要再说什么和离不和离 ☆、47V章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中午,便留了何孙氏在家里吃午饭。      午饭的菜样还算丰盛,特别是中间的一碗红烧肉,香味扑鼻。      可是闻到肉香的青禾这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反胃,连忙蹲到院子的墙角直接吐了起来,越吐越厉害,想止都止不住。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赵吴氏连忙跑过去,拍着青禾的背关心的问道。      青禾直摇头,表示自己也说不上来。      “是不是……有了?”端了一碗水走近的大凤忽然说道,她已经怀胎三次对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了。      赵吴氏听了大凤的话眼中忽然涌现一抹狂喜,“真的?有了?!”      青禾仍旧一脸茫然,算了算,她的月事好像是有些日子没来了,难道她真的有了孩子了?      赵吴氏一脸喜气的搀着青禾往屋里走,何孙氏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忙问道:“有什么要紧吗?”      “哎哟,恭喜恭喜啊!”赵吴氏赶忙伏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      只觉得何孙氏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满脸不敢相信的看看赵吴氏又看向青禾,“真的?”      青禾觉得有些尴尬,对赵吴氏说道:“娘,你就不乱说了,只是瞎猜而已,做不得准呢!”      赵吴氏马上反驳道:“什么瞎猜?我和大凤两个人看着都觉着是,还能不是吗?再说你的月事不也没来吗?哪有这么巧的事!”      “出了什么事了?”这边几个女人乱哄哄的瞬间就引起了赵铁树和赵青山的注意。      “老头子,这下可好了,你要有外孙了!”赵吴氏满脸笑容,手舞足蹈的说道,“青禾她估摸着是有了身子啦!”      “真的么?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赵青山兴奋的说道。      “还是先到城里找个大夫来看一下。”赵铁树还算冷静。      赵青山马上驾着牛车到城里请了大夫来,经过大夫一看,确认青禾的确是怀了孩子!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一家人又惊又喜,何孙氏更是高兴得走来走去,不知怎么办才好。      “太好了!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赵吴氏拍着手说道。      赵铁树和赵青山都点点头,这样一来青禾作为何家的媳妇就没有不是之处了。      “只可惜,孩子爹还一点不知情呢!也不知现在在哪里……就几天,若是再发现早个几天,成儿就不会走了!”即便如此,何孙氏还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手不自觉的覆上自己的小腹,青禾此时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孩子来得太突然,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有些茫然,有些无措还夹杂着不可道明的奇妙情绪。      曾经也有过非常想要孩子的时候,可是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当决心和离的时候,孩子却突然来到了这个世上,事情怎么会如此发展呢?      自从青禾有了身孕,何孙氏几乎天天往赵家跑,为了青禾肚子里的孩子,何孙氏连平日里最宝贝的老母鸡都给杀了,煲了一罐鸡汤一大早就兴冲冲地给青禾送了过来,真让青禾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嘴上直说要照看青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别人也不好拦着。毕竟只要和离的书信没有写下来,青禾与何成就还是夫妻,青禾肚子里的孩子也终究是何孙氏的孙子或者孙女。可是一个老太太,上了年纪,为了伺候有了身子的儿媳妇还要整天来来回回的奔跑,这让青禾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要不,你就收拾东西跟你婆婆回去吧!你婆婆都说了不会让别的女人进门了,你安安心心地回去养身子就是!赵吴氏如是说道。      是啊!有了孩子,你婆婆想也不会再让周家的那丫头进门了,你回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大凤也说道。      妹子,不是大哥不留你,只是你婆婆天天的往这儿跑,外人说起来倒要怪你的不是。要我说你还是先回去,等过两日,我差你嫂子去看你,怎么样?赵青山也劝道。      起先没有孩子的时候还好,有了孩子之后倒一个个都不约而同的把她往何家赶了!青禾心中苦笑,也只好收拾了包袱跟着何孙氏重新回到了何家。      至于以后,还是等何成回来之后再说清楚吧!      青禾怀孕的消息一传到周木匠和周秦氏的耳朵里,夫妇两个马上就明白让闺女嫁进何家的事怕是无望了!只有周桃枝还不死心,有一次,还厚着脸皮主动跑到了何家,也不管青禾在不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的讨好何孙氏,言辞间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婆婆。      只是,现在何孙氏的心思一个劲儿都扑在青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上,哪还有心思招呼周桃枝?只匆匆把她打发回去了。然后,第二日,何孙氏就亲自到周家回绝了这门亲事。      周木匠和周秦氏彻底绝了心思,开始四处给周桃枝寻看人家。很快的,周木匠和周秦氏便托着远房亲戚帮周桃枝说了一门亲事,打算来年开春就要嫁过去了!男方是家中的大儿子,家境还算殷实,只是距离五荷村路途有些遥远。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碍于周桃枝在五荷村的名声,周家夫妇两个不得已才挑了离得比较远的人家,可是一想到闺女嫁过去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周秦氏就经常默默垂泪。      周桃枝头一个月还在一心盼着何成回来娶她,只是等待的日子久了,热情开始减退,再在她爹娘的劝说下,决心也慢慢地动摇。      只是谁也没想到,何成这一走就走了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里就连一点儿音讯也没有。      青禾一边养着胎等着何成回家,一边还要尽力安慰忧虑不安、胡思乱想的何孙氏。      其实,过了这么多天,连一向镇定的青禾心里也不知不觉开始担心起来,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难道真的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就在临近除夕的前两天,有人匆匆跑到何家来,说是在城里看见了何成。      青禾和何孙氏都是又惊又喜,何孙氏忙抓着那人,急急问道:“在哪里看见的?你确定看清了是成儿?”又不等那人回答,搓着手满脸高兴地自言自语说道:“这兔崽子既然回来了还在城里瞎逛什么,呵呵~他还不知道自己媳妇有了身子吧!”      青禾见那个来报信的人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问道:“你是在哪里看见他的?”      那人回道:“在城里的赌坊,他正在那赌钱堵得欢咧!”      闻言,何孙氏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青禾的眉头轻轻一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成在赌坊赌钱的事在村里传了个遍!要是一般人偶尔在赌坊里赌两个小钱儿也没什么,但是这个人若是何成,那就不一样了,那就只能说明:何成又变回之前的那个烂赌鬼了!!      何孙氏气得背着双手蹬蹬蹬的在院子里来回走,一边走一边骂:“这个兔崽子!这个混账,我非要扒了他的皮!”      青禾想了想,说道:“听别人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还是等他回来问清楚缘由吧~”      何孙氏脸都青了,“还有什么可问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要不然他好好的去赌坊干什么……”      正说着,外面有牛车的响动,何成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何成笑嘻嘻的推开门。      何孙氏双眼一瞪,抄起靠在墙边的大扫帚就朝着何成挥了过去。      何成脸色一变,反射性的身子一歪躲了过去。      何孙氏一见,更加恼火,“你还敢躲?!”      何孙氏挥舞着扫帚左一下右一下,何成一个劲儿的躲着,哇哇直叫:“娘啊!是我啊!你干嘛打我呀?!”      目光瞥见倚在门边的青禾,何成的身体一下子顿住,连扫帚在背上狠狠“啪”的一下也浑然不觉疼痛。      青禾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里。      何成还愣在原地,何孙氏上去揪住他的耳朵,“还赌不赌了?”      何成怔怔的转过头来,双手比划着问道:“娘,青禾她……肚子?”      何成是跌跌撞撞冲进房里的,他看着靠在床边的青禾,眼底涌现着狂喜,他上前轻轻抱住青禾,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轻声呢喃:“青禾,你想没想我?这些日子我想你想的天天都睡不好觉……”      “你去赌钱了?”青禾轻声问道。      何成先是一愣,然后闷闷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青禾又问道,她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生气或者恼怒的神色。      “若是我又变回以前那个烂赌鬼,兴许周大叔的闺女就看不上我了!”何成看着青禾,“这样你就不会要和离了!”      青禾眉头一挑,“为什么?我记得你很喜欢那个周桃枝的呀!”      “你几时听见我说很喜欢她了?!”何成紧绷着脸,“不过是……”何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不过是什么?”青禾睁大眼睛望着他,“你不用担心,即便周桃枝看不上你,总还有别的姑娘会看的上你的!”      何成被她说得又好气又好笑,“以前的那个烂赌鬼谁会看得上?”      “你去赌坊赌钱,万一真的又变成烂赌鬼,那家里岂不是又变得和以前一样穷么?”青禾抬头一脸认真的问道。      “再穷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是我媳妇就没关系!”      “不成呢……”      何成身子一僵。      “若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多了一个,我可不想让孩子跟着挨饿!”青禾轻笑着说道。      何成一听,高兴地掏出一只鼓鼓的钱袋,“这么说来,我出去这么些日子倒也值了!”      青禾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个大大的银锭子,足足有三十两的样子。      “我怎么舍得让你和孩子挨饿呢!”何成的手轻轻地覆上青禾的隆起的小腹,神色温柔,目光里满是怜爱。      ——————      第二年,何家收回了祖上的田地,又买了六亩果园,重建了新的宅院,过着小富即安的生活。      而何孙氏则炫耀似的天天抱着她白胖胖的宝贝孙子从东家窜到西家。      阿鹃嫂家的田里获得了大丰收,阿鹃嫂对青禾连连感激,村里开始竞相效仿青禾教给阿鹃嫂家的种植方式……      她的真的努力生活了,终于没有浪费这一次的新生,也没有辜负“赵青禾”的生命,青禾心里想。      ——完—— 作者有话要说:仓促结尾……但好歹没有坑o(╯□╰)o 第一篇文《小农女的奋斗史》也会近期缓慢完结掉! 两篇文写的都不是很顺手,一直断更断更的,自己也有些灰心丧气,感觉很对不起大家的支持。 所以新坑决定奋起,目前正在存稿中,以便日后更新给力! 新文11月1号开坑!!当天会更新三章! 这一次想换个题材,或许会给大家一个不一样的感觉,古言,关键词:复仇、杀手、沙场、征战等。 要是有兴趣的,到时别忘了去瞄一瞄~嘻嘻~ 的话了!让周桃枝进门是一你是我何家的儿媳妇又是另一我原本就没想过要让谁想到你脾气这么倔既然这么不愿意让周桃枝那只好作罢。”何孙氏又说道。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怎么能说改变就改变?青禾沉默了才说道:“还是等何成他回来把和离书信写好吧……”   何孙氏“你就铁了心的要和离?不让周桃枝进门你还是要和离?我这个婆婆亲自来你都不答应?”   青禾还是说道:“一切还是何成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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